第377章

    警察似乎都以为是我干的，可我发誓，当我潜入室内时，躺在椅子上的德国人脑壳已经被敲碎，胸前插着一支箭，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首先把门反锁，防止有人从走廊进来，然后搜索房间，很快就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德国人将它死死地捏在手心里。为了夺取这封信，我将德国人的尸体掀倒在地板上。仔细一看，毫无疑问，就是那封古老的信。我不明白为什么凶手没夺走这封信就逃了，也管不着，我把信揣到怀里，离开了埃斯克拉芒庄。半路上遇到宪兵，我逃走了，在我实行报仇的七月十四日之前，我可不能被丢进监狱。我闯进山庄、偷走了信这两点是事实，要是被抓到就完了，所以我本能地躲了起来。

    神父先生，复仇之夜终于来临了。信封里装着的是那封德国人捏紧了的信。请祝福我吧。我相信，我的复仇是出于神的旨意……

    读完这封长信之后，在座每个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集中到桌上的信封。索讷神父用沉稳的动作，从信封中取出一个严严实实的油纸包裹，将其放置在吉赛尔的面前，用庄重的语调说道：

    “本来它应该归还给圣·塞宁教堂，为了尊重故人的意思，先交托给吉赛尔小姐……这封书函，就是三十多年前，查理·西尔万的父亲亨利·杜尔涅，还有我，被关押进集中营的原因。”

    神父的话语太出人意料了。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神父先生，您就是在圣·塞宁教堂负责整理古籍的，亨利·杜尔涅的那位好友吗？”

    “正是我。想当侦探的小姐啊，我已经为你的推理提供了足够的线索，就连通常不示人的手腕刺青也给你看了。我至少做到了跟一个侦探小说作者同等程度的公平性，你说是吗，莫格尔小姐？”

    老神父说完，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是这样的吗？所以西尔万才会去拜访索讷神父？吉纳维芙之所以知道圣·塞宁文献的存在并写进笔记本里，也是因为听了索讷神父的话吗……

    吉赛尔用颤抖的手指解开了包裹。油纸剥开后，里面是几张古老的、已经变色发黄的羊皮纸。吉赛尔一张一张地掀开用复杂的装饰字体写成的拉丁文信纸，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那张关键的羊皮纸。另一边，驱从油纸之中取出被吉赛尔看漏了的信封。打开这老旧的纸信封后，里面出现了一张用德语打成的公共便笺。看见便笺的抬头，我战栗起来，那里印着的图案，是象征第三帝国的秃鹫。

    “驱，里面写什么了？”我问道。青年将要旨翻译出来，他缓缓地读道：

    “……克拉克亲卫队中尉，现命你去找那位执着于已不存在的我国东方领土的“东方领土长官’，向其汇报任务已完成，并向罗森堡长官明言，圣·乔治书函并未在没收的希腊语羊皮纸中发现。亲卫队长官海因里希·希姆莱……”

    “牛皮纸在送到罗森堡手上之前，就给希姆莱插手抢过去了。所以就，没在这儿了。”本来满心期待的我没精打采地小声说道。驱应该也多少感到失望了吧，可他还是面无表情，只是轻轻耸了耸肩。

    我强迫自己将清洁派宝藏的问题搁在一边，因为还有几点重要的问题需要问朱利安。如果是奥古斯特·罗什福尔杀死了沃尔特·费斯托，那罗什福尔是怎样实现这个不可能犯罪的，得让他巨细靡遗地说明一次。听到我的提问之后，朱利安继续开始述说。

    “……费斯托谋杀案的犯罪手法，可以用跟诺迪埃谋杀案同种的逻辑推理出来。只不过，这次的主题不是马，而是为什么费斯托要被人用弓箭和石球杀死两次，这才是推理的起点。不过，没必要浪费时间介绍我的推论过程。现在我们从索讷神父处得到了新的情报，我来尝试结合这些新情报，对本次连续杀人事件的全貌进行一次再构筑吧。虽然多

少掺杂了我的想象，但应该极其接近真相了。

    “罗什福尔犯下的第一个罪行是杀死吉纳维芙。我问过罗什福尔家的顾问律师，知道吉纳维芙摔死的那段时间，律师计划在近期访问埃斯克拉芒庄。因为吉纳维芙的死，这次访问当然就无疾而终了。大概吉纳维芙不顾丈夫的反对，终于决意要将全部财产移交给诺迪埃了吧。如此一来，罗什福尔的地位就变得如同风中之烛了。

    “罗什福尔杀死妻子，将替罪羊诺迪埃投入监牢之后十年里，他的地位是安稳的。可是噩梦再临。诺迪埃出狱后，为了寻找证明罗什福尔犯罪的戒指，连日徘徊于蒙塞居尔。约半年之内还相安无事，可是当他收到诺迪埃的信，终于知道戒指已落入复仇狂人之手。罗什福尔害怕的不是诺迪埃对他进行告发。吉纳维芙一案十年前已经得到判决，被判定为凶手的诺迪埃就算在社会上宣扬真相，以罗什福尔的权力，处理起来也是小菜一碟……”

    罗什福尔熟知妻子的仆从诺迪埃的性格。寻找戒指对诺迪埃来说，不过是个仪式。当这个仪式结束，诺迪埃既不会借助司法权力，也不会依赖社会性的告发，会直接把复仇的尖刀插入罗什福尔的心脏。罗什福尔走投无路，决心杀死诺迪埃，他调查了设为对决场所的卡尔卡松的塔，首先谋划出了将诺迪埃伪装成自杀的密室杀人计划。

    然而，当时罗什福尔意外地得知一个新的事实，使得他大幅度重新编排他的计划。他的妻子妮可不满于政治婚姻，过着自由奔放的生活，这样的妮可通过他女儿吉赛尔牵线，竟然跟昔日的恋人查理·西尔万再会，显出了就算抛弃罗什福尔本家女主人的地位也要重回西尔万怀抱的征兆。这事的问题不在于妻子的不贞，而在于这会引起他与皮埃尔·罗什福尔的同盟破裂。他无论如何都需要让妮可死于杀人狂魔的之手。如此一来皮埃尔也不会有意见，至少对他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罗什福尔派人调查了妻子的情人西尔万的资料。包括费斯托、其父亲杜尔涅，还有圣·乔治书函之事都被他掌握了。这时，他终于完成了包含费斯托在内的四重杀人计划。罗什福尔面不改色地向西尔万提出要资助他的挖掘计划，并派人全力搜索出了费斯托的所在，向费斯托提出欲以骇人的高昂金额收买圣·乔治书函，令其七月十一日傍晚到访埃斯克拉芒庄。他通过操纵吉赛尔和妮可，将以前就希望与他会面的西蒙娜和索讷神父等人唤来，还把朱利安召来了山庄。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嫌疑人的数目，以便搅乱搜查方向……

    朱利安继续说着：“就这样，沃尔特·费斯托谋杀案揭开了帷幕。罗什福尔吩咐妮可将费斯托领入资料室，他本人则跟索讷神父走进了书斋。吉赛尔在图书馆跟西蒙娜谈话，因而这时留在客厅的，就只有最后成为替罪羊的妮可和西尔万，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上演了。

    “罗什福尔瞅准时间，自称去取木柴，走出了书斋。书斋的时钟走慢了约莫一分钟，为的是给索讷神父造成错觉。他走进储物室直接跑到上方的阁楼。在这间斜斜地俯瞰资料室的阁楼的窗前…··已经摆好了一台奇怪的机关。那是从中世纪的投石机改良而成，由木材、发条和螺丝组成的一台机械……”

    “投石机？”我不假思索地叫出声来。

    “对，投石机。在图卢兹的罗什福尔纪念博物馆里，有着投石机的等大模型。罗什福尔让他公司的设计师绘图，交给卡尔卡松的工匠制作了。我在七月十五日，诺迪埃谋杀案的翌日拜访了那名工匠的工房，查到罗什福尔曾在五月委托他制作投石机，说形状不用跟过去的一样，但是要实用。那位循规蹈矩的老匠人，虽然被再三叮嘱要保守秘密，还是给我的罗什福尔核能产业研究所主任的头衔骗到，将我想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据匠人的
说法，罗什福尔仅仅严密地指定了两个参数，一是球形石弹的重量，二是按照往斜下方发射时需要的飞行距离。还有一个条件是，投石机必须能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完成解体，几乎只要一扭某个螺丝，整个机器就会四分五裂那种。据说只要活用现代的工程学技术，这些条件都完全不是问题。匠人试验过，效果非常完美。罗什福尔带入山庄，安装在阁楼的，就是这台机器。”

    “可是……”面对这种实在太荒唐无稽的事，我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