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阙被提醒后愣了瞬息,细细的手指在袖口摩挲了两下,终于快速地伸出手去搀扶颜珞。
顾阙无措。
手腕纤细雪白,从红色的袖口里伸了出来,让人眼前一亮。
颜珞凝视了片刻,徐徐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微笑道:“有劳了。”
顾阙屏住呼吸,握着柔弱无骨的手腕后,全身酥麻,她不敢看颜相,等对方站稳后就收回了手腕。
两人站在一起,相貌般配,路过的行人都会看一眼,赞一句郎才女貌。
侯府的管家就站在门旁,见到颜相后脑海里的神经绷住了,忙小心翼翼地将人请进府,“侯爷与夫人还有几位小姐都在等着了。”
颜相并非善类,甚至让人害怕,尤其是她带笑的时候。她有个习惯,发难前会笑得温柔如水。
旁人笑是发自内心,而颜相微笑,却能要了人的命。
顾阙浑然不知这些事情,穿过来以后就整日读书读书,为了科举日夜读书,哪怕读了一年,到了考场依旧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在她努力读书的时候,颜珞便已震慑四方了。
入门后,管家跟着两人后面,不时地觑向颜相。而顾阙一面走一面颜相介绍屋府内的情况,“母亲只有我与妹妹两个孩子,姨娘们生了四个妹妹,二房的叔父膝下有三子,也有三个妹妹,今日都会来。”
二房人丁兴旺,顾阙也见过三位弟弟,听闻文学都不错,二叔一直希望他们可以考中。毕竟爵位只有一个,当年侯爷瘸了的时候,二房是极力争取要侯爵的,但有顾言在,也没有得逞。
倘若顾言不在了,大房无后,侯爵的位置自然会给二房的。
顾阙不喜欢二房的人,侯府尚算和睦,侯爷是个拎得清的人,不像寻常人沉迷美色。
“我都知晓,但我想见见你的妹妹,都说双生长得相似,不知你们兄妹可是一样?”颜珞笑了笑,话里语气很认真。
顾阙耳朵根都跟着发烫了,她最害怕就是听到这句话。尤其自己是假冒的,哪里再弄出来一个顾阙呢。
“好,等她的病稍微好些了。”顾阙搪塞道。
颜珞也没有再问了,走在石子路上,发髻上的步摇轻曳。顾阙看了一眼,步摇轻曳的弧度很小,就像是被风吹动了一般。
步摇并非只是装饰用的,也有一半是限制行动,体现出大家闺秀的举止优雅,姿态端庄。
一眼看过后,顾阙不敢再看了,规规矩矩地走路,甚至学着颜珞的举止,步态平稳。她知晓古人规矩多,对女子的束缚更多,颜珞身上有一种体态美,让人看着很舒服,不觉得古板。
到了前厅后,颜珞忽而探手,拉住顾阙的手腕,冰冷的温度寒到了心底。顾阙脚步停了,紧张得不敢呼吸,唯恐错过了颜珞要说的话。
颜珞问她:“昨夜圆房了吗?”
顾阙眨了眨眼睛,突然聪明了一回,点头说道:“圆房了。”
颜珞忽而松开手,微微颔首,眉眼带笑,“回颜家也要这么说。”
顾阙迷茫,偷偷瞄了自己身旁的颜相一眼,颜相究竟的什么意思?她抿了抿唇角,其实自己并不迂腐,可身在这样的朝代里不得不往深处去想,名声是很重要的,或许在现代不算大事。可经过一年时间的耳濡目染后,她不得不将自己融入这个时代中。
她不明白颜相的意思,屋门就在眼前,她敛下疑惑,与颜相一道入内。
屋内有许多人,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当她们进去后,除了侯爷外都站了进来,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了。
相反,颜珞眉眼带着平和,并没有疏离感。
婢女捧着茶,颜珞接过茶杯就递给永乐侯,淡淡道:“侯爷。”
她没有笑,面色肃然,眼里带着一股子宁静,但这种姿态让侯爷很轻松,更没有在意她没有改口喊父亲。
屋内静悄悄的,就连顾阙二叔顾元玮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吐气。
永乐侯喝过茶,轮到了夫人,她笑着接过茶盏,对颜珞说道:“以后常来府里小住。”
颜珞漫不经心地应下了。永乐侯夫人笑着给了赏赐,冷面接下了,接着介绍府里的晚辈,府里并没有给顾元玮准备茶水,自然不需要颜珞去敬茶。
顾元玮憋着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像平常那样声张,看着颜珞在,只能吃哑巴亏。
颜珞给府里的晚辈都准备了小小的见面礼,按照各房的喜好准备的。顾阙也替她准备了,是高级些的香皂,里面掺了些牛奶,香味更为浓郁。
颜珞看着一块块荼白色的香皂,眼眸微眯,顾阙的小玩意似乎很多。
小姑娘们还有一瓶小小的香水,装在透明的瓶子里,按照各人喜欢的香味备下的。顾阙说是颜相准备的,小姑娘们也不再畏惧她,尤其是三姑娘顾灵,看着颜珞的眼神由害怕变为崇拜,“阿嫂真体贴,可真好。”
顾阙看她一眼,颜珞是重臣、是百官之首,以她的地位来说,丝毫不会在意姑嫂之间的关系。今日自己这么做,也是想让颜珞在这个家里舒心些。
倘若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就罢了,眼下的情景,是顾家高攀了。
婚事是多年前就定下的,颜珞现在完全有更好的人选,不必履行婚约的。
比如凌昭,凌昭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凌家地位也比顾家好了许多。
顾阙糊里糊涂想着,颜珞坐在一侧并不言语,甚至连往日的微笑都没有,幸好大家得了见面礼无人在意她。
而永乐侯夫人的视线一直在两人身上,目光深深。婢女奉茶,顾阙先接过,再递给颜珞,又说了一句:“小心烫。”
此举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夫妻恩爱,感情好。
永乐侯夫人松了口气,庆幸女儿行事周到,悬起的石头落回肚子里,可刚舒缓了片刻心里又不是滋味,倘若顾言身子好好的,做的必然比顾阙还要好。
世上没有顺心的事情,她得了一双儿女本是喜事,可惜儿子打从娘胎里来就带了病,床都下不来。
屋内晚辈们都站在一起说话,手中按着琉璃珠串,珠串七彩透明,放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光,似彩虹一般绚丽。
颜珞抿了口茶,眉眼放松,姿态端庄,她一眼就看到了琉璃珠串,目光几度流连。
顾阙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下意识想到什么,悄悄告诉颜相:“那些东西不值钱,图个好看罢了。”
“是吗?”颜珞瞧着那些珠串发呆,不觉轻叹:“你手中的物什总是很新奇。”
顾阙知晓她生疑了,忍不住给自己解释:“都是番商手里的物什,你要喜欢,我那里还有更好看的,十八珠,十八颗颜色不同的琉璃珠串成的。”
颜珞看她一眼,端起茶盏又浅浅抿了一口,没有说话了,但唇角微弯,弧度很浅,几乎看不出来。
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三位公子的见面礼就很平淡了,都是些砚台笔墨,但颜珞准备的物什都是好的。
侯府还有四位姑娘,三姑娘顾灵,四姑娘五姑娘是双生子,模样相似,两人站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名字也很听,姐姐顾嘉妹妹顾敏。最小的是六姑娘顾晴,八九岁,手中捧着琉璃珠串,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都是些面色可人的小姑娘,相反,二房顾元玮的三个儿子坐得端正,长子比顾阙大几个月,还未成亲,姿态老成,不喜言笑。三个姑娘也是模样清冷,站在一起,瞧着姿态端正,规矩很好。
顾阙不喜欢她们,每回说话总觉得很压抑,受到封建思想的影响都不会随意说笑了。
幸好永乐侯是军人出身,对规矩一类的都很少在意,府里和和乐乐,不会见面拘谨。
简单认识后,夫妻二人就要去后院的祠堂拜祭先祖。
顾阙领着颜珞就离开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牵住颜珞的手,顺势将一串东西塞到她的手中。
是她放在说的物什,她对颜珞说道:“你对着阳光,就能看到十八种颜色,不值钱,你喜欢就好。”
顾阙不善言辞,但心思很喜,颜珞不过看了两眼,她就立即将东西巴巴的送了。
颜家是世代书香之家,比起顾府,底蕴更为深厚,颜珞作为女子,文采更是远超其他儿郎,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无数,然而都抵不过这些时日顾世子送给她的。
今日阳光很好,颜珞半信半疑地将珠串拿起,置于阳光下,抬首去看,每颗珠子都是映射着不同的光彩,映着光,熠熠生辉。
这样的小玩意看似简单,但不易做出来,尤其是集合了十八种不同的颜色。
颜珞捏着珠串,琉璃通透,更像是顾世子的心,她笑了笑,“我很喜欢。”
顾阙松了口气,哄女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好颜珞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
两人心情都很好,尤其是颜珞,试着戴了戴手串,手腕肌肤本就白皙,欺霜赛雪,戴上后,琉璃通透,映着肌肤,透出莹润光泽。
顾阙看得傻眼了,“你真好看。”
古人端庄优雅,戴着现代的物什,透出一股子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美。她一时间想不出言辞来形容,只恨自己肚子里墨水太少了。
颜珞被夸得羞赧,耳尖粉红,不敢抬首,匆匆放下袖口做遮掩,道:“该走了。”
“好。”顾阙回身,微微一笑,目光略过颜珞通红的耳尖,不由一顿。
颜相是害羞了吗?
顾阙是脸皮厚,但面对阿嫂还是有些拘束,毕竟自己是心虚,做不到像寻常人那样坦荡。
侯府很大,顾阙一面走一面介绍屋舍亭台楼阁,祠堂在最西边,寻常人是无法靠近的,到了祠堂后,颜珞停住脚步。
顾阙也跟着停了,“怎么了?”
颜珞怕冷,祠堂阴森不说,一阵阵冷气朝外钻,她还未进去就开始发冷,顾阙警敏,立即说道:“不进去了,我们在外间上香也可。”
她很体贴,颜珞不觉摸了摸胳膊,摇首道:“无妨,我们动作快些就好。”
顾阙却有些害怕,怕颜珞突然犯病,到时会更糟。规矩是死,可以灵活更改,她拉着颜珞朝外退了退:“不要勉强的。”
颜珞脸色发白了,顾阙蓦地发慌,“你有没事啊,不要勉强自己。”
颜珞是什么病,遇冷就会发病吗?她在现代也没有听到这么奇怪的病症。
婢女们都跟着停了下来,惊慌地看着两人。
顾阙往颜珞身边凑了凑,凝着她发白的脸色,好像真的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阙:糟糕,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