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躺在了一起,颜珞身子未大好,仅仅躺着,不敢做其他的事情。
顾阙算是可以克制自己的人,颜珞却看着她笑,带着温柔,让她心动。
顾阙靠近颜珞,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皮肤光滑,如婴儿。顾阙没忍住,主动去亲她。
大多时候都是颜珞主动,她贴上,诱惑顾阙,让顾阙心动,最后,顾阙压着她继续纠缠。
这世间的感情,虚无缥缈,恋爱时热火朝天,一刻钟都分不开。要结婚了,为了鸡零狗碎的事情闹得不愉快,磕磕绊绊成了婚。两人亲密无间地过了周年半载,心就开始不同了,生活中的琐事是最会折磨人的。
七年之痒,便是这么来的。
顾阙用尽力气去吻她,脑海里却在数着自己与她究竟过了多少个日子。
虽有三个秋日,却终究不是三秋。
若有七年之痒,她也会甘心的。因为只有体会过,才懂。动情过,失望过,才不会觉得遗憾。
顾阙想:我有遗憾了,才会甘心。
如今,怕是连遗憾都没有。
她吻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看着颜珞微红的脸颊,指腹贴了上去,徐徐摩.挲,一寸寸。
她感叹:“你不作,我都不习惯了。”
颜珞去咬她耳朵,道:“我怕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顾阙忙应声,刚散下的热气又涌了上来,她望着颜珞,眼睛有些红。颜珞摸着她发红的眼睛,亲吻眼梢,悄悄说道:“怕什么呢,我不明白那些东西从何而来,但消失了,便消失了,你还有我。”
顾阙却道:“我想着,我会不会消失。”
颜珞一颤,指尖狠狠地掐进了顾阙的皮肤中,顾阙没有感到疼,有些麻木了,心中的担忧已然让她忘了疼。
她说道:“你若消失,我便屠城。”
她不知晓,顾阙看到的第一版野史,‘顾阙’早就死了,而如今的顾阙是不存在历史上的。
顾阙自己改变‘顾阙’的历史,那本书,是个奇怪的地方。如果那本书消失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顾阙笑死,颜珞屠城呢?
那么这里的事情,谁还会知晓呢?
顾阙知晓,凌昭一旦死了,书写不成,后来的时空中必然会有变化,光是自己这里,会有更有的变化。
“我是个愚蠢之人,想不通透,也不明白。”顾阙自嘲。
颜珞目光凝了一息,道:“我明日悄悄去看看,有那么多吓人吗?”
顾阙没敢说,自凌昭去了前线,她的‘东西’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或许,她就是进入了那本野史中,与书中的人物融为一体。
写书的人死了,她也就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
颜珞一夜没睡,搅得心烦意乱,天不亮就起来,她刚起,春露就来传话,说道:“凌家郎君怕不行了。”
颜珞烦不胜烦,唤来幕僚,嘱咐一番后,让人套了马车去请孙氏,去凌家看看。
孙氏大不愿意,被颜珞拉着上了马车。她埋怨道:“作何去救他,死了更好。”
在孙氏的眼里,凌昭与顾阙争执,顾阙那样温柔的人都会生气,必然不是好人。后来听了些言语,她就不愿搭理了。
来到凌府,管事来迎,凌家老爷在外做官,不在府上,夫人没空,管事来迎的。
瞧见颜相,管事吓得腿都软,忙将人迎进去,颜珞询问伤情。
管事不敢多说话,只道一句:“不好。”
颜珞心凉了,领着孙氏往前走。
按理来说,男人的院子,女子不该进,颜珞素来不理会规矩,也不去管了,直接进了屋。
凌夫人坐在堂内抹眼泪,见到陌生女子进来,不由皱眉,婆子们识趣地去阻拦,颜珞不耐,道:“都要死了,还想着规矩?”
孙氏直接进了屋,屋内有几名太医围在一起说话,见到孙氏后,互相看了一眼,孙氏不问,直接上前诊脉。
凌昭面色蜡黄,她直接诊脉,望闻问切一番,问几个太医:“你们怎么说?”
太医们识得丞相,知晓她的恶名,当即吓得不敢言语了,愣是不吭声。
孙氏最烦的就是大夫吞吞吐吐,吓得家人不安。她直言:“准备棺材,就剩一口气了。”
床上的凌昭忽然睁开眼睛,看向远处。远处是凌昭,是他爱慕的姑娘。
然而,他从未将喜欢宣之于口。
颜珞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
颜珞素来不是委婉之人,先开口:“你喜欢我,却觉得我不守规矩,不守礼法,凌昭,你喜欢的不过是我的容貌。世间女子那么多,而你为何盯着我?”“那是你觉得我与众不同,我可以配得上你。对吗?”
“你是凌家独子,三元及第,心比天高,而你素来守规矩,你觉得礼法之下,女人应该循规蹈矩。你觉得我不守规矩,凌驾于礼法之上,你总会时时在意我。”
“凌昭,你很矛盾,觉得我不对,偏偏又时时注意我。我说的,对吗?”
凌昭动了动嘴巴,凝视着她,近距离看着她,心中忽而有了欣喜感。
颜珞却道:“活着,新朝需要你,写一本以我为中心的书,大魏奸佞,如此,也算你活过一回了。记住,将那场盛世婚礼写进去。我会去办女学,让女子入朝堂。凌昭,你若反对,就自己站起来,与我抗衡。”
“凌昭,我会用最好的药来救你,让你活着,用你的眼睛去看看我如何踏破规矩、违背礼法。”
言罢,她退了几步,看向太医:“他若死了,尔等一道赴黄泉。”
她又与孙氏说道:“他死了,顾阙也会死。”
孙氏疑惑,然而颜珞难得这么正经一回,她只好信了。
她转过身,吩咐婢女:“去相府找顾二姑娘借一些退烧药,还有防止感染的药,她都懂。”
凌家的婢女快速去相府了。
孙氏上前解开纱布查看伤势,询问用了什么药,打起精神,与太医们商议如何用药。
颜珞去了宫里见霍成儒,恰好见到霍家大老爷入宫。颜珞掀开车帘,瞧见大舅下马车,与羽林卫指挥使见礼。
霍家大舅神色好极了,笑容满面,指挥使见他更是给足了面子,亲自引他进宫。
颜珞勾了唇角,阳光刺眼,她的手颤了颤,一瞬间,她好像成了不能见阳光的污秽。
等了片刻,想起一事未做,吩咐车夫先回相府。
鬼鬼回来了,温茯平安回家,她来复命。
回来得正好,颜珞将她唤上马车,鬼鬼晒黑了,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她开口要钱,“我杀了许多人呢。”
颜珞倚靠着车窗,眉眼舒展,整个人的心情好极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格外开心,或许因为凌昭有救?
她觉得有些奇怪,怎地就陪着顾阙胡闹了。
闹过以后,自己就开心、高兴。
像个傻子!
颜傻子吩咐鬼鬼:“宫里有座琉璃殿,你去炸了琉璃殿,回来后,赏你两百两银子。可好?”
鬼鬼乐了,好奇:“为何要炸了?”
皇宫大殿被火烧了,听闻大火烧得很快,接连几座殿宇都烧塌了,损失数万两银子。
颜珞告诉她:“因为琉璃殿,只能有一座。”
鬼鬼不解,本来就一座啊,炸了就没有了。她想问清楚,然而两百两银子太多了,她喜不自胜,懒得再问,高高兴兴地去办事了。
颜珞回院子去了,祟祟在练功,一拳一脚,劲道很大。
见到丞相,祟祟收拳,笑着给她行礼。
颜珞摸摸她的小脑袋,“二姑娘呢?”
“她起来了,我教她打拳,她打了会儿,说身子疼,回屋休息了。”祟祟指着那扇打开的窗户。
顾阙在屋里画女学的图纸,线条都乱了,但她没有下停下,莫名烦躁。
颜珞走到窗前,望着她:“啧啧啧,心都乱了。我刚刚在想,凌昭要是死了,回来后,你会不会消失了?”
顾阙笔尖一颤,抬首看着她:“他死了?”
“凌府来人了吗?”颜珞反问她。
顾阙点了点头,“阿婆来拿药,我都给她了,可我还是莫名烦躁。”
“烦躁什么呢,我让人去炸了琉璃殿,我们再建造一座,去山里,可好?”颜语气轻盈,目光从她晶莹的眸子上扫过,“你高兴吗?”
“不高兴,你的小视频,我又给你买了。”顾阙没什么兴致。
两人隔着一道窗,顾阙抬眸看着她,迎着光,微眯了眼睛,颜珞探首,亲了亲她的眼睛,悄悄说道:“我们今晚欢好。”
“不成,半月没到呢。”顾阙不肯,答应过阿婆的事情不能毁约。
她还是不高兴,悲伤似乎入了骨髓,除非剔骨,不然,没法根除。
颜珞凝目看了他一会儿,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摇头晃脑,道:“等新帝登基,我们领着鬼鬼祟祟出去玩,去登州看海、去漠北看牛羊。”
顾阙翻了白眼,“你刚刚还说去山间造琉璃殿的。”
“等我们回来,琉璃殿就造好了。”颜珞似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大有感悟:怎么娶了个傻媳妇呢,可惜道:“幸亏遇见我,若是遇见旁人,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若是嫁给赵明悟,他纳妾抬通房,你这般痴傻,还有日子过吗?”
“你可知晓,在这里,作为正室,是不能嫉妒妾室,不然会被人说的。”
顾阙忍受不住了,拍桌而起,朝她勾勾手,“你进来,春露,藤条呢。”
颜珞傻眼了,“我与你好好说话呢。”
“我好好疼疼你。”顾阙踩着凳子,站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里爬了出去,直接跳在了地上,然后,当着婢女的面揪着颜相的耳朵,道:“你意思是我善妒?”
婢女们忙蒙住眼睛,落荒而逃。
颜珞攥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夫人性子良善,容易被人蒙骗。”
顾阙‘呵呵’一声,语带嘲讽道:“我信你个鬼。你的意思是你要纳妾抬通房,让我不要妒?”
哦豁,会错意了。
颜珞解释:“我说的是赵明悟。”
顾阙冷笑:“说的就是你。”
“顾二,人可以笨、可以傻,但是不可以听不懂话……”颜珞握着她的手松开自己的耳朵,叹道:“我不要面子吗?”
颜珞恍惚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但很高兴。
心底多了一份情绪,生活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生活,用心去感受,才会觉得不一样了。
颜珞被顾阙揪了进去,藤条由春露从窗户里丢了进去。
春露与听澜会心一笑,两人拉着手去配屋吃冬枣去了。
屋里两人闹得正欢,颜珞被顾阙逼到案后,眼中淌着难得的天真,她看着藤条,不住地发笑:“凌昭若是活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顾阙凝眸:“他会活吗?”
“不知道,我让他去写书,将这场盛世婚礼写进去书里,也不知道他听不听话。”颜珞也拿不准,今日一番刺激,也不晓得可有用。
凌昭是一个心眼不比顾阙少的人,救活他,违背颜珞的本意。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顾阙消失。
实则,她都不知凌昭死了与顾阙有什么关系,但那些消失的东西,让她明白凌昭不能死。
她想着,还是赶紧让凌昭将那本史记写出来。
写出来,再弄.死他!
眼前,她可能要挨揍,仇先记在凌昭身上。
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保证,这辈子不会纳妾。”笑话,我就三年寿命,哪里有命纳妾。
顾阙不信她,拿着藤条就要‘严刑逼供’。
颜珞屈服了,主动解开衣裳,“想打便打,随你。”
顾阙茫然了,不明白她的一意思,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衣裳一件一件剥落。
颜珞正经极了,动作也快,脱得就剩下内单,她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阙将藤条丢了,道:“穿上,我原谅你了。”
“别,我都让你打了。”颜珞温柔地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颜珞有些疯。顾阙避之不及,打开门跑了。
隔着一道墙,颜珞趴在窗户上喊她回来:“你回来呀,怎么了……”
顾阙头都没有回,颜珞笑得不行,新宝贝就在桌上,她拿起,呦呵,视频换新的了。
不过,她没有心思看了,新帝登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将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入宫去了。
霍成儒挺忙的,登基事情多,尤其是大殿没有了,在哪里登基,还需安排。
颜珞入宫,替他一一解决,选一处规格相似殿宇,大殿等登基后再重新修建,另外,各处封赏一事,也办妥了。
名单就摆在桌上,多是霍成儒不认识的名字,他疑惑,忽而听到一声惊雷。
“打雷了?”霍成儒走出殿宇,朝外看去,碧空晴朗,怎么就打雷了?
须臾后,内侍来报,琉璃殿被炸了。
霍成儒:“……”
他回头看向殿内负手站立的表姐,嘴角抽了抽,与内侍说道:“炸了就炸了,夷为平地,种些花草。”
内侍去办。
霍成儒回去,颜珞继续说政事,面色沉凝,丝毫没有半分窘迫,好像炸琉璃殿的并非是她。
颜珞选了十二月初一的日子,道:“早立新朝,早安民心,另外,陈屏是一良臣,是清流。”
“表姐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明白的地方会听她。”霍成儒很谦虚。
颜珞又说了几句,想了想,并无大事后,要回家去了。
霍成儒问她:“表姐有何大打算?”
“琼琚公主早就死了,我是颜珞,颜家七姑娘。对了,我给了颜家王位,你若觉得……”
“很合适。”霍成儒打断她的话,道:“我会善待颜家,会给颜家三夫人诰命。”
“随你,我要出一趟远门,希望你好自为之。”颜珞摆摆手。
颜珞很疯,行事离经叛道,霍成儒偏又知晓她疯的原因,有苦衷,有委屈,都是旁人无法理会的。
霍成儒只得放她离开。
颜珞回家,去书房,将一屋子的骨瓷都搬了出来,正要欣赏,顾阙来了。
顾阙看着一只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像极了现代的木制骨灰盒。
看到这一幕,顾阙毛骨悚然,她捂住眼睛不敢看,颜珞却高兴,想拉着她分享。
顾阙却道:“别和我疯,都埋了去。我晚上睡不着,拉着你,也不让你睡。”
颜珞的眼睛盯着顾阙捂住眼睛的双手,灯火亮了,她笑道:“一起欣赏,我与你说,可好玩了……”
话没说完,顾阙捂住她的嘴巴,恶狠狠地开口:“你信不信,我会生气。”
顾阙生气,后果很严重,颜珞瑟瑟,她不得不听顾阙的话,吩咐春露:“都埋了。”
顾阙牵着她的手回卧房,像极了教训小媳妇:“以后,你得听我的,再碰这些玩意,就剁手。”
灯火绰约,又是一日过去了。
颜珞的饮食起居都由顾阙亲自搭理,甚至连她什么时候喝水都记得。
该养半月,顾阙是一日都没有放过。晚上,颜珞贴着她,她搬去榻上睡。
如此纠缠三五日,孙氏回来,精神萎靡,只道一句:“活了。”
顾阙傻眼了,颜珞拉着孙氏的手,告诉她:“顾阙欺负我。”
孙氏很累,几日都没有睡好,闻言后看都不看两人,直接回院子去了。
顾阙笑死,颜珞凄楚,看她一眼,道:“为何、没人为我做主呢?”
“做主?你不作妖,很多人都为你做主。”顾阙温柔地看着她,眼中却是笑,是嘲讽,且是肆无忌惮的嘲讽。
颜珞不理她,自己生闷气,靠在坐榻上,掰着手指算着时日,“后日,新帝登基,大后日,我们出城去各地玩。”
顾阙怼她:“大冬日的你出去干什么?找死吗?”
颜珞憋了半晌,生硬地挤出一句话:“你不喜欢我了。”
顾阙转身去找扩音器,对付颜珞作妖,扩音器常备。前几日丢了,顾阙猜疑是时空变化,便又买两个,录过音,就放在床头。
凌昭病了这几日,她丢了许多东西,整日不宁,如今凌昭活了过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存在的痕迹不会消失?
她不肯确定,唯有再等几日,若是再丢东西,自己便会慢慢消失,与凌昭无关。
打开扩音器,颜珞彻底没了脾气,问她:“你怎么不让我呢,你不让我,就是不爱我。”
恰好,扩音器重复那一句:“顾阙爱颜珞……”
颜珞沉默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作妖,顾阙就会想出决策。
最后,生气的是自己。
等于自己折腾自己、自己同自己生气。
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颜珞不理会顾阙了,去看小说,准备找新办法。
找了一圈,小说也没有了,顾阙好心提醒她:“都不见了。”
颜珞彻底没脾气了,走出门,一丝雪花飘来,落在鼻尖上,融化成水。
今年的冬日落雪了。
顾阙走来,从身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耳廓,高兴道:“下雪了,准备吃暖锅。我吃,你看着。”
雪落了两日,新帝登基这日,雪停了。
颜珞与顾阙在家里吃暖锅,颜珞喝了些啤酒,尝了尝味道。
新帝祭拜,她执起酒杯与顾阙互饮,她看着顾阙,顾阙看着她。
顾阙拉着颜珞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建女学……她的梦想,就是建女学。
颜珞微醺,面若的桃花,摸着顾阙的耳朵。顾阙轻颤,告诉她:“建女学,我们去做先生,可好?”
颜珞凝望白雪,眼眸冰冷,有出尘之感。顾阙去亲她的眼睛,“颜先生、颜先生、颜先生……”
颜先生低眸,看着如白雪般的肌肤,眸色如冰雪融化,蕴着炭火般的暖意。她笑了,“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