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筠快步进了自己的小院中,小棠一边服侍着她更衣一边悄悄在她耳边轻声说:“小松已经回来了,说今日三大爷那边有了动静。”
“去,去把他叫来吧。”林竹筠穿上了外袍说道。
小松赶来了行礼后就恭敬地回道:“今日三大爷与三夫人一起去了老爷房中,说了许久的话,后来还一起在房中用了午膳。”
林竹筠眸子轻晃:“那你可知他们说了什么?”
小松摇了摇头,垂首说道:“小的不知他们在屋内说了什么,只隐隐听到老爷很高兴,不停说着是‘大喜事’,后头见三大爷与三夫人满面笑容地从老爷屋内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些契书样的东西。”
林竹筠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好,可是今日天色不早了,阿娘向来礼佛回来后要累得早睡,况且她现下还没有完全理清情势,也不知那批料子究竟有什么问题,若现在贸然闯去爹娘房中,恐怕有人要起疑心。
她只好先让他们都下去,一人在房中思虑起来。
已入深夜,林竹筠还在书桌前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双细眉更是紧紧蹙着,想来今日是要一夜无眠了。
夜色深沉,莹莹月光从窗外撒到书桌上,方才换衣裳时候放在桌上的凤形玉坠在月色下温润透亮。
它是在林竹筠与邝寂定下婚约之时林父亲手用一块世间难得一见的冰种春色翡翠精雕而成,邝寂的那块龙形玉坠是它的另一半,两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满圆,寓意和和美美。
林竹筠伸出手去拿起了它,手心中传来温润的触感,不知怎地让她突然想起了那日险些从马背上面掉落时候邝寂扶住她的手。
林竹筠抬起头看着那月色喃喃道:“不知邝将军驻扎边境是否一切顺利,若能能拜托他替我在边境打听打听现下玉石原料的消息就好了。”
她正自顾自嘟囔着,外屋小棠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带着一丝嗔怒的味道说道:“小姐怎地还不睡觉,总这样熬下去,怕是身子都要垮了。”
林竹筠勾起嘴角,浅浅地一笑,放下了那玉坠子,问道:“你最近可听见邝府的丫鬟说邝将军何时回来?”
小棠眼珠子微微转了转,说道:“恐怕还早着呢,今儿晨起我见铁头大哥匆匆来邝府,说是回陵城补充军需,顺便给邝老爷跟夫人报声平安的。”
“那他现下走了吗?!”林竹筠急忙起身问道。
小棠被她突然起身吓得一激灵,赶忙说:“没呢,好像装了一天的物资,现下还在陵城内,兴许是明天走。”
林竹筠一边将书桌上的宣纸打开,一边说:“你帮我把小松叫来,让他替我送一封信给铁头大哥,拜托铁头大哥务必将信给邝将军。”
小棠见林竹筠如此焦急,顾不得夜色已深,立刻去叫小松了。
……
翌日,林竹筠正在梳妆,小松回来了。
她连忙转头欲问,忘了丫鬟正在梳头,竟扯掉了好几根青丝,她也顾不得吃痛,只问:“怎样?可赶上了?送到铁头大哥手中了吗?我的金簪也一起?”
小松点了点头:“送到了,正好在他出发之前送到的。金簪与信都稳妥地交到铁头大哥手中的,见了金簪,邝将军定是会信那封信是小姐所写。”
林竹筠总算舒了一口气,看着镜中一夜未眠的自己眼下一圈的青紫,跟丫鬟说道:“再替我在眼下多上些蜜粉吧,不想让阿爹阿娘看到我憔悴的样子。”
梳妆完毕,她穿上一身杏粉色软烟罗裙,提上了小厮买的松粉豆沙糕。
“阿爹阿娘,女儿买了松粉豆沙糕呢,特来送给你们尝尝。”她脸上挂着娇俏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跨入了房中。
此刻林父与林母正在屋内喝茶,见了林竹筠,本来已经满脸喜色的面上又多舒展了几分。
林母眼角带着一丝笑纹,向林竹筠招着手:“快来,快来!有个喜事儿还没跟你说呢!”
“何事这般高兴呀?”林竹筠牵住母亲的手,伏在了她的膝上,感受她温暖的体温。
林母轻柔地用手抚摸着林竹筠的青丝,语气中有透露不出的高兴:“是你三嫂,她已经有个两个月的身孕了!我跟你阿爹方才还说呢,等你也成了亲,有了孩子,我们也就能毫无遗憾地闭眼了。”
林竹筠吊了一晚上的心此刻终于稍稍放下来了些,她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地说道:“说什么闭眼不闭眼,我要爹娘活到千岁才好。”
林母眼睛中亮晶晶的,抚摸着林竹筠的小脸说:“傻孩子。”
林父在一旁说:“我想着你三哥毕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手中没个事业也还是不成样子,就先给了他一间正街的铺子打理着,昨儿把契书给他了,那铺子上没多少现银,也不怕他去乱来。”
林竹筠为林父添了茶水,又问:“那三哥哥除了这个,可还说过其他?”
林父微微一顿,沉声说道:“他还想跟我借签契用的印章来着,说是想在外买一批料子。”
林竹筠倒茶的手微微抖了抖:“那您给他了吗?”
林父摇了摇头:“没给,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料子多得是,哪里用得着买,定是他想拿印章去做些其他的事情。我看他如今跟你三嫂一起做了许多糊涂事,我不会轻易信他。”
林竹筠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不过顿时一计浮上她的心头,三哥一家不是想要印章吗?那她就给他们一个印章。
林竹筠回屋后拿出了一块长方体形的玉料,自顾自雕刻了几日,终于雕出来了一个与林父的印章有八九分像的章子来。
她看着那印章,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是时候引他们自投罗网了。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带着小棠藏在了林府大门口的竹丛之中等着夏涟出门。
这边夏涟正在屋内点着林家三哥的脑门说道:“真是没用,印章也没能拿来,你就在家里想想法子吧。我今儿要去锦绣布庄挑几匹料子做衣裳,这以后月份大起来了,原先的衣裳就都不合身了。”
夏涟说完根本不等林家三哥回应,就带着嬷嬷出门了。
林竹筠守在门口,见夏涟出门,也悄悄跟了上去。
锦绣布庄内,数十匹奢华的布料从梁上悬挂而下,布料将顾客之间相互隔开,顾客与伙计都穿梭在其中,并看不见彼此,却能听到声音。
见夏涟进去看布料了,趁她不备,林竹筠和小棠也跟了进去,故意走到与夏涟间隔一匹布料的地方。
林竹筠一边看布料一边貌似无意地跟小棠说话:“小棠,今日印章用完了,回去后你可得帮我把阿爹的印章放好了,这印章可马虎不得,若是被其他人拿了去签了契书可就麻烦了。”
小棠应允道:“放心吧小姐,我日日都是放在您梳妆台右边那个大红酸枝的首饰匣子下面的暗格之中,没人能找到的。”
夏涟没想到居然在布庄碰到了林竹筠,还听到了这样的意外之喜,她连忙噤声,赶走了布庄的活计,仔细倾听起来。
林竹筠继续说:“小棠你知道吗?我最近跟宋掌事学做生意时候他教了我一种稳赚的法子,我觉得真是甚为精妙。”
“什么法子?好小姐快说给我听听吧。”
林竹筠瞥了一眼布料下面隐隐露出的夏涟的鞋,继续说道:“就是我打算新购一批辅料,但是宋掌事担心那辅料不好赚不到钱,就同我说,我们不是用买的名义,而是我们与他们一起做东家,我们花出去的银子买例份,他们出辅料换例份,大家一起新办个铺子。”
夏涟正一头雾水,小棠就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就一定能赚钱了呢?”
林竹筠走了两步,见夏涟的鞋子也追了上来,她又继续说:“买例份,那就是买新铺子的一部分,入股做东家,大家同气连枝,对外也是一体。就算此次赚不到钱,这新铺子也还立在那里,日后还能做生意,每赚了钱我们都能分一笔。你说这难道不是稳赚不赔吗?”
小棠憨笑几句:“这还真是个精巧的法子,小姐您真是聪慧!”
布料另一边的夏涟脸上狞笑不止,不停地搓着她的双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她定要和玉合坊一起,做陵城最大的玉石东家,再买下陵城所有的玉石原料货源,垄断整个市场!
林竹筠见话已经说的差不多,就一边往布料店外头走,一边说道:“走吧小棠,这次没什么合适的料子,我们还是快回去把印章放回我那首饰匣子的暗格中去吧,免得弄丢了被人捡了去。”
夏涟静静听着他们走出了布庄,她也顾不得看料子,就忙不迭要赶回林府,计划当晚就要去林竹筠屋内偷印章。
林竹筠回了房中,将自己雕刻好的假印章沾了些印泥,显得更像是才用过的样子,又将首饰盒的暗格微微拖出来了一些,好叫人发现。
弄好后她又到小棠睡觉的外屋,对小棠说:“小棠,你今晚把呼噜打得大声些,才好让那小贼放心大胆地来。”
小棠眼睛弯了弯:“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