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竹筠睁开眼睛就问:“邝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小棠轻轻摇了摇脑袋,小声说:“还没呢。”
林竹筠翻了个身,用柔软的蚕丝被子蒙住了脑袋:也是啊,他是南国的驻边大将军,在那边境线上定是有许多更为重要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一封信就替自己冒险去掸国呢。
她在被子里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一会儿她就冒出头来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嘟囔道:“活了两世了,为了爹娘,必须得打起精神来,想想其他法子。”
她洗漱好后又来到了放着玉石料子的仓库之中,捡起一块晴水的料子细看着,这清透的碧色,也着实是美呢。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那石头表面时,突然想到,若是眼睛看不出关窍,为何不雕刻试试看呢?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手中那块料子,往林家二哥的院中去了。
“二哥哥,我带了上好的晴水料子来给你看看。”
林家二哥此时正在书房看书,听见林竹筠的声音也未起身,只遥遥应了一声告诉她自己所在之处。
林竹筠进了书房,眉眼弯弯,笑容甜美地双手奉上了自己带来的玉石料子:“小女子请林家第二厉害的玉雕大师父掌掌眼。”
林家二哥宠溺地笑着,用手中的书籍轻轻敲了敲林竹筠的脑袋,伸手接过了那块料子。
他从书桌下的抽屉中拿出自己惯用的小刻刀,略略比划了几下,心中有了花样,就神色从容地雕刻起来。
可是才雕刻了几下,他的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不对……不对……”
林竹筠见状紧紧握着拳头问道:“怎么了二哥?”
只见林家二哥抬起石头对着阳光仔细辨别了一番,又捏起雕刻下来的碎屑用两指捻了捻,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确实是大哥带回来的翡翠料子?”
林竹筠点了点头:“是,不过大哥说这是新坑开采出来的,料子要嫩些。”
林家二哥听了此话又动手继续雕刻起来,却雕了没几下又放下了刻刀,挠着脑袋说:“种水再嫩也不该如此,这石头恐怕不是翡翠!”
林竹筠脸上露出笑容,从凳子上猛然起身:“二哥哥,你确定?”
林家二哥注意力全都在那块料子上面,没有注意到林竹筠奇怪的笑容。
他握着那块料子说道:“我也不甚为确定,只是我方才在雕刻的时候,觉得这刻刀下刀时,这料子软得很。若是翡翠,我要使上八分力才能雕刻,可是这块料子,我若是使八分力,便觉得刻刀像是落在软泥上面一般,雕不成形。而且这掉下来的碎屑手感也不似翡翠。”
林竹筠手中捻着那些碎屑问:“那二哥哥你知道这料子是究竟是何物吗?”
林家二哥沉着眼眸思索了许久,突然眼中亮光一闪,猛然起身在身后满满当当的书架中翻找起来。
他一边找一边说着:“我记得多年前曾经在一个云游商人那里得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许多石头的品种和特性,我似乎是在其中见过类似的石头,只是年头久了,我如今记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了。”
林竹筠也看到了找出这石头真面目的希望,走到书架旁说道:“我同二哥哥一起找,是本什么样的古籍?”
“素色的牛皮纸封皮,薄薄的一本……真是许多年前的书了,如今还真不记得那书名是什么了。”
林竹筠迅速在书架中查找着,见有又本相似的,急忙抽了出来,都被扬起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翻看了几页,发现只是一本普通的闲书,又失望地放了回去。
二人正在努力翻找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厮冲进来了,他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焦急地说着:“二爷儿!小姐!你们快去正街铺子看看吧,玉合坊的马帮把料子全运进铺子里去了,三爷儿说是已经跟玉合坊签好了合作契书,气得老爷险些晕了过去,大爷方才抄起家法棍,说是要打死三爷呢!”
林竹筠与林家二哥都被吓了一跳,林家二哥是没想到一向懦弱无为的老三居然敢忤逆父亲的话,私自去签契书,林竹筠没想到的是玉合坊的马帮居然已经到了陵城了。
二人急匆匆正欲出门,林竹筠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林家二哥说道:“二哥哥,大哥此次运回来的料子有问题,玉合坊的也定是一样的,小妹想劳烦您先找找那本古籍,三哥哥那边就由我先过去看看,若是实在扛不住了,再差人过来请你。”
林家三哥顿了一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眼神坚定地说:“小妹你先去,我定能把那本书找到,找到了我立刻就过去!”
林竹筠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小厮去了正街的铺子。
“哎呀!”她才走到门口,就听闻一声惊声尖叫。
原来是外面有一个看热闹的女子险些就被里面扔出来的玉石料子砸中了脑袋。
林竹筠见铺子外头有几个客人正伸着脖子看热闹,里屋内已经吵嚷做了一团。
她径直走到了掌事与伙计跟前,面容威厉地说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客人请出去,把铺子关了说今日要盘点新料不待客?”
那掌事与伙计被她一说,瞬间也反应了过来,赶忙去给客人们赔着笑脸送了出去,把大门关了放上了门栓。
处理完了这些的林竹筠穿过放着玉石成品的柜面进了里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此次玉合坊运回来的玉石原料。
林竹筠堪堪扫了一眼,果不其然,与林家大哥运回来了的一样,都是些白冰、晴水与蓝水的料子。
她看到此时林父正颓然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紧紧扶着椅背,才勉强撑住了身体。
林家大哥手握着家法棍,若不是林母一直拉着他,恐怕那棍子早就落在林家三哥身上了。
林母一边抹泪一边说着:“再怎么他也是你的手足弟弟啊,怎么可以如此打他呢?”
夏涟此刻却是一脸得意地坐在上座,正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品茶,见林竹筠来了,嗤笑一声说道:“小妹也来了,正好,大家就都聚在一起,省得我再一个个说了。”
林竹筠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说道:“三嫂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夏涟眉毛跳了跳,放下了茶盏走到那些玉石原料旁边说道:“你也看到了,这玉合坊的料子已经运进我们林记玉雕的铺面了,外头的人也已经知道了我们两家如今是已经同气连枝,共同一体了。不管老爷如何的不同意垄断,如今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不同意也得同意。”
“啪!”
林老爷把茶杯猛然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他手指颤巍巍指着林家三哥与夏涟:“你们……你们……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只见垄断能够独家定价,独占利润,却不见垄断后那些玉石小贩与那些小的玉石铺子会难以谋生,家破人亡!没有竞争久而久之这个行业必然会走向衰亡,我们林记也不例外!”
夏涟冷笑一声道:“哼!那些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他们自己谋不到生计,是自己不中用难道还能怪到我们头上不成?又说林记如此大的一个家业,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就亡了?老爷你莫要诓我了。”
林老爷连连摇头,叹息着说:“你们这是造孽!造孽啊!”
林家大哥此时怒发冲冠,一把揪起林家三哥的衣领说道:“走!你同我一起去把这些料子运回玉合坊去!说我们林记不会与他们合作的!”
夏涟却突然爆发出来了一阵笑声道:“哈哈哈!大哥啊!你觉得这料子都运过来了,难道还有运回去的理儿吗?你仔细瞧瞧吧,我们如今连契书都已经签下了,南国如此重商,若是毁约,等着我们的,就是流放极北苦寒之地。我如今身怀六甲,你忍心让你的侄儿跟着我一起去受罪?”
林家大哥听此,紧攥着林三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这契书一签,若是真的毁约,等待着林三一家的,就真的是流放的严苛处罚,他尽管生气,但这手足亲情,也实在让他为难。
林竹筠见眼前这一片狼籍不堪,更觉得三哥一家可恶。她一口银牙紧紧咬着,手心也被指甲戳出了深深的痕迹。
她走过去拿起几块玉石料子一把扔在林三与夏涟怀中,厌恶地说道:“三哥三嫂,你们可知此次的玉石料子有鬼!并非是上好的翡翠,乃是其他的石料冒充的,你们此举,并不是有助于林家,反而还会置自身于困难重重的境地!这份契书,我们林记万万不能认!”
夏涟一听,脸上得意的笑容也瞬间没了,立刻拿起那些料子仔细端详起来。
林父与林家大哥也是一脸懵懂的样子,用疑问的口吻问道:“筠筠你何出此言?这些料子我们方才大略看了一眼,种水色上面都没什么问题啊。”
夏涟见他们二人这样说,又放下心来,指着林竹筠骂道:“你莫不是才掌事几天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这玉合坊的料子历来都是马帮里面最佳的,老爷和大哥也觉得是好玉,为了不认这契书,你偏要空口白牙的说是假货!你有什么可靠的证据倒是拿出来呀?”
可是此时林家二哥的古籍还未找到,邝寂那边也全无消息,林竹筠一时间竟然语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