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焦灼之际,忽然铺子外面一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还请开门,在下是邝将军的侍卫铁头,有急报带给林小姐!”
此刻邝寂这封急报真是解林竹筠于水火围困之中,她本以为这辈子的种种艰难险阻皆是要靠她自己了,却收获了这意外的神兵天降,一时间惊喜得无以言表。
他,果然是要帮她的。
她提起裙摆飞奔到门口,放下了门栓将铁头放了进来。
“铁头大哥快请进!可是邝将军替我打听到消息了?”
铁头双手抱拳一行礼对着众人说:“邝将军有一封急报给林小姐,在下方才去了林府,贵府内的下人说林小姐在这里,所以才贸然闯来,还望诸位勿怪。”
在场除林竹筠外的众人都被突然闯来的铁头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铁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林竹筠。
林竹筠微微颤抖着手接了过来,展开信,仔细看完后,嘴角逐渐浮现出来了笑容。
终于,终于是知道这次的玉石料子究竟怎么回事了!
她伸手将信递给了林父说道:“邝将军此信,就是他亲自深入到了掸国的玉石料子场口内部打探到的消息,能够证明这些料子确实不是翡翠!”
林父在看的时候,她拿起来了一块白冰的料子说:“这就是邝将军信中所说的老矿坑里面之前的废料——水沫子,把它打磨出来就能看到里面细小的气泡。剩下的那些晴水与蓝水的料子,就是所谓的蛇纹石头了。”
林家大哥接过了那块料子,走到作坊里面递给了一个伙计吩咐打磨出来。
林父看完后把信扔给了林家三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可快看看吧!这就是你跟你的好媳妇儿一起买的好料子!你们还想压货?是把屎压自己手里吧!”
林家三哥读完信后脸色刷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他颤抖着手将信递给了夏涟。
夏涟却一把将那信扔在一边,撇着嘴不屑地说道:“呵,我不看,这封信我不信。谁不知道邝将军跟小妹有婚约?而且满陵城都知道他对小妹情根深重,就算小妹让他把黑说成白,他也一样会照做的。”
“你!”林竹筠听了她这话小脸涨得通红,连耳垂都一片绯红,却又不知从何反驳,半晌才挤出一句:“邝将军他不是会徇私的人。”
一边站着的铁头此刻开口了:“三夫人若是不信我们将军的信件,我这里还有一个人证。”
此时屋内的众人才发现铁头身后还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子,他皮肤苍白,发色棕黄,想来是掸国的人。
他伏身行了掸国的一礼后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奴原来是翡翠场口里头的奴隶,已经采了好多年的翡翠了。此次两家大马帮所购的翡翠料子确实有假,场口主子之前从外地低价购来蛇纹石头又混杂了水沫子命我们放进了新开的矿坑,伪装成了新坑翡翠卖给了你们马帮。若不是邝将军救下了我,又让我们把消息带回来,你们就算等到了这些蛇纹石头跑水也不会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一番话说完后那人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他的掌心、虎口与手指处皆是厚厚的老茧:“小奴的手就是日夜采矿才留的这许多老茧,我刚刚所言,没有一句假话。”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相信他所言非虚!”
是林家二哥来了。
他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牛皮纸封面的古籍,其中的一页被他插上了书签。
他进门将那页书翻开来,给众人传阅。
“今日小妹把此次新到的料子给我,我才雕刻了几下,就觉得手感不对。想到了有本古籍似乎有记载,翻找了半日才找到了此页所说:一处名为陆川的地方会产一种含有绿泥的石头,多为绿色带蛇纹的样子,故名蛇纹岩。蛇纹岩温润如玉,又多绿色,蓝色,所以偶有人会拿来冒充翡翠。但蛇纹岩开采出来不过数年就会跑水变得浑浊不堪,比起翡翠的传世之美来说差得远了!想必此次马帮带回来的晴水与蓝水料就是此物。”
众人看完书中记载后,也觉得此次的玉石料子已经坐实了有假。
作坊内的伙计此时也把方才拿进去的那块假的白冰料子打磨出来了,果不其然其中有很多的小气泡,就是水沫子没错。
夏涟此刻着实是慌了神,一把从伙计手中夺过了那块水沫子,翻来覆去地看,可是再怎么看都无法看成翡翠。
林家三哥也着急了,看着满屋子的料子不禁六神无主起来,未曾思考就开口说道:“这份契书我们不能认!这玉合坊拿了一批假翡翠,就能换我们出正街这间铺子与他们合作了?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夏涟也连连附和道:“对对对!我们不能认!我们要毁约,不能让这个烂摊子砸在我们手里!”
林竹筠冷笑一声:“三嫂啊,方才不是您自己说的吗?若是毁约,等待着您的,就是流放极北苦寒之地啊。”
夏涟面上一僵,哑口无言。
突然她眼珠一转抓住林家三哥的手说道:“夫君,我们和离吧!”
不仅是林家三哥,在场每一个人都被她此话惊得愣住了。
她紧紧抓着林家三哥,眼神疯狂地说:“夫君,契书上面只签了你一人的名字。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和离吧,你把这铺子留给我,你一人毁约,不就可以牺牲你一个保全我们母子二人了吗?是不是?夫君!”
林家三哥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妻子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此刻他终于看清楚了夏涟自私自利的嘴脸,他扬起了巴掌欲扇,“啪!”最后巴掌却还是打到了他自己脸上。
他看着眼前神色疯狂的夏涟,觉得这些年夫妻之间的情爱都是错付。
于是乎发狠地捏起夏涟的脸颊:“我不能再纵你了,我们是夫妻啊,不管是接了这个屎摊子,还是流放极北苦寒之地,我们都要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听到这话,夏涟如同疯了一般大笑:“哈哈哈哈,你不愿意?那你们林家谁也逃不了,契书上面一样盖着你们林家的印章,看来这个屎摊子,是要整个林家一起承受了!”
她猖狂地笑着到了太师椅上坐定,掏出来了那张契书,脸上已经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林老爷此刻面容严峻地发问:“你说什么?林家的印章?你何时拿到过我林家的印章了?”
夏涟甩了甩手帕,一脸得意地说:“快问问你最疼爱的小女儿啊?是不是她保管印章不力?”
林竹筠心中冷笑,还好她早有准备,若真是让夏涟去老爷那里偷了真印章,恐怕今日的场面是难收场了。
她立时瞪圆了一双杏眼,拿手帕轻掩着嘴唇神色疑惑地说:“三嫂莫不是气糊涂了,胡说些什么?阿爹从未让我保管过林记的印章啊?”
林老爷也开口说道:“就是,你现在莫不是真的糊涂了?林记的印章一直都是我贴身保管,从来未曾交给过筠筠,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印章?难道……你胆敢私刻假章?!”
夏涟此时傻了眼,一把抓起那份契书,仔细看了看上面林记的鲜红戳印,又急切地拿到林老爷面前说:“这不就是林记的印章戳印?”
林老爷眯起眼睛好生辨认了许久,开口道:“这并非是我们林记的印章戳印,我们在工部备过案的印章上面,‘林’字乃是用的楷书写法,两个‘木’的一横都在同一水平线上,而你这个契书上面的‘林’却是行书写法,右边‘木’的一横明显比左边要低一些。”
林竹筠从袖口内拿出一个水晶打磨的透镜递给众人:“不仅如此,我阿爹的印章,林字的右下角有一个“信”字,就是他劝解我们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用透镜放大看就能看到那米粒大小的字。大哥二哥可验一下,看看有没有此印。”
林家二哥接过契书与透镜,细看了一会,指着契书说道:“你们契书上面的印章,不仅林字写法与我们的不一样,连“信”字也没有!分明就是自己私刻的假章!”
此话一出,众人都连忙拿着透镜细看起契书上面的印章来,果然契书上的戳印并非林父的印章所盖。
私刻假章的惩罚可比毁约一类的严苛多了,若是涉及的款项巨大,要游街三天再在菜市场斩首示众,夏涟万万也没想到那个从林竹筠房中偷来的印章居然是假的。
想到可能要被斩首,此刻林家三哥汗如雨下,夏涟更是整个瘫软在了地上,两腿间流出黄色骚臭的液体,她居然被吓尿了。
夏涟跌跌撞撞跪倒了林老爷面前,挤出来了几滴眼泪,叫嚷道:“老爷啊!求您开恩救救我们,就算不为了我和林三,也要为了我腹中的孩儿救救我们啊!这毁约与用假章,我与林三都承受不住啊!我们两个人身家单薄,无论如何是接不下这个烂摊子的!”
林老爷此刻阖着眼睛,只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见林老爷不肯帮自己,夏涟只恨自己中了林竹筠的计,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要撕林竹筠的脸:“你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骗我!老子要撕了你的脸!”
她还未曾近林竹筠的身,就被眼疾手快的铁头一把擒住,手腕被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林竹筠捂着鼻子蔑视地看着她,冷冷说道:“都是自家兄妹,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们的命。”
她要借他们的手拔掉江显煦的经济来源——玉合坊。
夏涟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收起了方才的猖狂,匍匐在地上哭着说道:“求求小妹告诉我!我之后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