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副本12

晴明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千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慢慢收敛起笑容，无措地看向风尘仆仆立于门外的大阴阳师。

晴明的神情莫测，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让习惯了他眯着眼睛微笑模样的千晴有些害怕。他慢慢上前，最终停在距离千晴只有半米的地方。他垂眸看着千晴紧张的双眼，片刻令人难熬的沉默后，晴明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按上她的胸口。

千晴被他的触碰激得身体微微颤抖，但晴明没有停下，他修长的手指挑开破损染血的衣襟，扒开遮掩的层层布料，露出被宿傩的咒力几乎完全贯穿前胸留下的伤口。

冰凉的指腹贴上千晴的肌肤，轻轻、慢慢地沿着泛红的伤口向下摩挲。

这道伤口已经被迷梦治愈得差不多了，在被晴明抚摸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在指尖划过的地方又浮起一片奇怪的绯红。

“你觉醒了能自愈的术式？”晴明低声问。

“……嗯。”千晴的声音发颤。

“好。”晴明慢慢吐出了一口气，“还好。”

他的视线逐渐上移，千晴又对上了他的眼神。晴明的表情渐渐变得柔软，但是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睛里还是不见往常的微微笑意，而是盛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担忧与愁绪。

“我以为你死了。”

千晴用力摇头：“我没有。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站在这里吗？”

“……如果你没有觉醒第二个术式呢？如果宿傩选择穷追不舍呢？”晴明的声音发紧，“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教你更多保护自己的手段，告诉你怎么运用血操术来保命，甚至在发现你离开的时候就马上去找……是不是今天的事都不会发生？”

无所不能的安倍晴明竟然也有畏惧的时候。

他眼中的脆弱就像是秋日清晨的霜，千晴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抬起手，轻轻地去触碰晴明的脸颊，好像要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一样。

晴明微微一怔，他稍稍弯起眼睛，露出了一抹隐约的苦笑。

“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在那个雨夜就已经死了。”千晴低声说，“而且你已经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他把千晴当做一个平等的、有自由意志的人来看待，给了她尊重，给了她善意，也给了她自由。

千晴的指腹划过晴明的眼角，痴迷地沿着他眼角的轮廓描摹着，描着他那双上挑的眼睛。

这双眼睛现在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折射出人类的七情六欲，将飘忽不定、游离世间之外的白狐公子拉回了红尘。

“千晴。”

晴明轻轻呼唤她的名字，重复道：“跟我回去吧。”

千晴没有作声，她垂下了手，然后慢慢向前靠去，依偎进晴明的怀里。

“谢谢你，晴明。”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游戏之中，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短暂易逝，但是她会永远记住他曾经为她付出的这一切。

晴明拥着怀里细瘦的少女，他微微眯起双眸，视线越过千晴的头顶，看向了空宅中一个已经在廊下立了许久的人影。

杀生丸遥遥地望着在大宅门口相拥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

“千晴。”晴明慢慢地抚过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意有所指道，“你的新朋友好像有话想要对你说。”

千晴猛地从晴明怀里挣脱，她绯红着脸转过头去，有些呆愣地看向杀生丸：“你——”

杀生丸望着晴明，金眸凝着冰：“擅自进入他人的地盘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是吗？但我怎么记得这里原来是藤原家的别院，只是被某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妖怪给盘踞了呢？”晴明微微笑道。

杀生丸在宽大袖口下的手已经绷紧，露出长长的尖爪：“你要把她带走？”

“去与留要让千晴自己选择。”晴明瞥了一眼千晴，“只是作为她的师父，我想我更有资格庇护她。”

杀生丸大步上前，他走到千晴身旁，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从未听她提起过你这个师父。更何况在她过去遇险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你这个师父出现。”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千晴赶紧出来调停：“等一等……不是这样的！晴明只是过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并没有要走。”

晴明眸中的光有那么一瞬黯淡下来：“你不愿跟我走吗？”

“我……我不走，但这不是因为我不珍惜你的心意。”千晴咬着下唇，“我知道你有多想保护我，但是……”

她望向他：“我不想一直做受你庇护的笼中鸟。”

晴明沉默了片刻，半晌后，他微微露出一抹苦笑：“果然……我早该就知道。”

他当初不就是被鸟儿一样奔向自由的那个身影所吸引的么？

只是越到后来，越不愿放手，越不想放手。

“看到你没什么事，我就安心了。”晴明伸出手，在杀生丸冰冷的注视下轻轻为千晴拢起一缕垂落的鬓边碎发，“宿傩这几天应该没有力气再来找你的麻烦，我会在你住的这片宅子附近布下结界，他来之前你会得到示警，我也会赶来。”

千晴小声说：“谢谢。”

“何必谢我。我也只是为自己求一个心安。”晴明微微叹了口气，“要是下次和宿傩缠斗时抵挡不住，我教你一个方法。”

他从袖中抽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千晴接过小木盒晃了晃，里头的东西不算很重，和盒盖撞击发出闷闷的响动。她打开木盒，躺在里面的是一个大约大拇指粗细的东西，被一圈又一圈黄纸血符紧紧包裹缠绕，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晴明说：“这是一个替身符，危急时刻把它捏碎，能够封印住宿傩的行动一段时间。”

她盯着那个小替身符看了一会儿，很快地又将盒盖盖上，敛去眼中其余的思绪：“希望用不上。”

“我也希望你用不上这个。”晴明低声道。

他向后退了一步，双眼又看向一直警觉盯着他的杀生丸。晴明眯起双眼，从下至上好好打量了一番大妖，忽而出声问：“你和斗牙王是什么关系？”

杀生丸说：“那是家父。”

“怪不得，你们身上的味道很相似。”晴明勾了勾唇角，“但你比起他还差得远，还是太过羸弱。”

杀生丸毫不相让地与他视线相交：“妖的生命很长，我总会成长到比他更强。”

“是啊，妖的生命很长，而人的生命只有区区几十年。”晴明意有所指，“在你能够接受分别之前，我想你还是不要和人类做过多的纠缠，小妖怪。”

“我知道，你也不必多说。”杀生丸冷淡地回应，“没什么事的话，你最好尽快离开，半妖。”

晴明的双眼微微弯起，但是里面没有任何一丝笑意：“哦？半妖？”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闻到了一股狐狸的味道。”杀生丸看向晴明的头顶，“虽然你用什么方法隐藏起了耳朵，但是妖的血统是无法被隐藏的。”

千晴慢慢地瞪大眼睛。

之前就一直听说晴明是白狐和人类产下的孩子，她还以为这个是世人因为畏惧聪明到不正常的晴明而传出的妖魔化谣言，没想到晴明还真的是狐妖和人的混血？

那，那晴明他岂不是——

千晴的眼睛贼溜溜地看向晴明身后，晴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缓声问：“怎么？千晴也想知道我是不是白狐之子吗？”

千晴有些不太好意思：“有点好奇……”

“如果我说我是呢？”晴明轻声道。

千晴对上了晴明的目光，又做贼心虚地飞快移开视线：“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晴明有狐狸耳朵是什么样的。而且……而且……”

“……我想看你的尾巴，如果能让我摸摸就更好了。”

晴明：…………

杀生丸：…………

安倍晴明好感度+5

“啪”！

千晴抱着脑袋，非常熟练地一缩脖子：“哎哟！你怎么又用纸扇敲我！不是你让我问的吗？”

“真是大胆，还从来没有人当着面对我说想摸我的尾巴。”晴明收起折扇，脸上却笑意盈盈，“狐狸的尾巴可不会轻易示人，想要摸的话，那你就自己找机会来找找看吧。”

千晴的双眼重新闪亮了起来。

晴明渐渐收起笑意，他又向着整座宅子打量了一圈，在确定了结界已经准备无误后，他对着千晴微微一点头，柔声说：“那我就不多叨扰了。多保重。”

“不必担心我，我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甚至可能会比原先更强，下次肯定能锤爆宿傩的头。”千晴自信满满。

晴明哑然失笑：“好吧……不过你也不单单要防备两面宿傩。”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杀生丸一眼，杀生丸冷冷地回视。

“再见了，千晴。”

白狐公子转过身去，即使身上的衣袍沾染着污垢血迹，他翩然而去的身影依旧清雅出尘，宛如落入凡尘的仙鹤。

千晴望着晴明逐渐远去的背影，在恍然出神之时，她的手腕突然被轻轻拽了一下。

她扭过头，看向杀生丸：“怎么了？”

杀生丸沉着脸不说话，只是牵着千晴的手，把她往屋里拉。

千晴跟着杀生丸就这样回到宅子中，杀生丸闷头大步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隐约感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出去遛大型犬却反而被狗绳拖着在后面跑的人。

这就是大狗勾的习性吗？

杀生丸把千晴拉到他们之前晒太阳的回廊下，站定之后，他胸口微微起伏，然后牵着千晴的手放到了他肩膀上那一条毛绒蓬松的皮草上。

千晴的手被杀生丸按在他和服上挂着的那一团皮毛之中，她被动地感受了一下这团皮毛柔软顺滑的触感，心底有些疑惑：“怎么了？”

“这个。”杀生丸说，“摸吧。”

千晴茫然地眨眨眼睛：“摸什么？”

杀生丸微微偏过头去，眸光微微闪烁：“你刚才不是说，想要摸那个半妖的尾巴吗？”

千晴有点回过味来：“嗯，对。”

杀生丸的耳朵尖慢慢地染上一层薄红，他垂下眼睛，声音极轻地说：

“……这是我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