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死亡午夜（三）

灯光的照耀下，雪是旋转而下的白色彼岸花，一层层覆盖在路面、房顶、大街小巷。暴露在风雪中，人的耳朵和脚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活动关节都很困难。

上千名全副武装地黑暗精灵士兵在赫默的带领下，四散到各处街道，逮捕一切他们看到的巫灵和凯恩祭祀。

赫默的命令是，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因此在铁刺镇被鲜血染红的街道上往往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许多手无寸铁的镇民在前面逃，而后被巫灵追赶上，大肆屠戮，紧接着一列列冷峻的士兵围堵住各个路口将来不及撤回的巫灵一一围杀。

眼见自己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城镇被外来者蹂躏成人间地狱，赫默怒火中烧，带着伊莱登等数百人直奔凯恩神殿，凡是胆敢阻拦的巫灵全部被当场击杀。

侥幸有逃逃者仓皇地跑回凯恩祭坛报信。

领主派遣军队镇压凯恩神殿的事情瞬间轰动了整个铁刺镇。

凯恩神殿的主祭祀连忙召回了一批附近的巫灵，准备抵御赫默的部队，同时他派遣使者与赫默接触，打算好好跟这位才得势的领主好好谈谈，晓以利弊，让他放弃阻拦死亡午夜的行径。

然而送信的斥候还没说明来意，就被赫默的前锋军当场斩杀。

既然做好了决裂的准备，赫默就没打算和这群杀戮狂坐下好和颜悦色地谈。

数百人气势汹汹地杀向凯恩神殿，那是铁刺镇除了领主居住的尖塔外，最高的建筑。

听闻斥候被杀，神殿的主祭祀再也坐不住了，他下令停止献祭仪式，用白巾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而后端正了仪容，衣冠楚楚地走出了神殿，站在台阶上。

巫灵们正在与杀入神殿的赫默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主祭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赫默，义正言辞地威胁道：“恐惧领主大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事情。”

“你和你的手下打断了神圣的献祭仪式，玷污了凯恩的威严，难道你就不怕来自神的惩罚吗？带着你的人撤离这里吧，在他的怒火尚未降临之前，兴许还会怜悯于你。”

“神罚？”赫默怒极反笑，他举起滴着血珠的长剑指着高高在上的主祭祀，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道：“这个地盘上所有的人和物，都是老子的财物，你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敢擅自把人抓起来献祭，究竟你是铁刺镇的领主，还是我是铁刺镇的领主！”

“赫默大人！”主祭祀高声宣扬道：“你是想与整个凯恩信仰为敌吗！”

“你们这些士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亵渎凯恩吗？！难道就真的甘愿跟随着如此愚蠢的领主吗？”

“就算你们今天能阻挠仪式进行，死后能承担起凯恩的怒火吗？！”

眼见主祭祀还在试图蛊惑人心，克希尔朝赫默凑了过去，低声询问是否动手。

赫默点点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战士们，攻占神殿！凡是抵抗者就地格杀！”

身后的恐惧矛手们持着大盾与长枪缓缓向上前进，巫灵与凯恩祭祀们步步后撤，主祭祀气急败坏地大喊，“赫默领主，你敢！”

“还在这大放厥词，真当我不敢杀你？！”赫默将手中长剑掷出，利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插进了主祭祀的胸口。

滚烫鲜血如泉涌，主祭祀当场哀嚎一声摔倒在地，身体滚落层层台阶，一直滚到了赫默的脚下。

当众杀死凯恩神殿的主祭祀，无论是巫灵还是己方士兵瞬间呆住了。

谁都没想到赫默居然敢真的处决主祭祀。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双方都明白，现在已经不可能达成和解了，巫灵们率先发狂，朝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士兵们冲上去厮杀在一起。

身旁两侧尽是向上冲击的士兵，赫默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一步步向着神殿上方走去。

夹杂着浓郁血腥味的寒气呼入肺里，赫默稍微冷静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巫灵被长枪贯心，倒在血泊里，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不论是想要争霸王权，创建一个强大的凡世帝国，还是试图拯救世人，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就必须要做到冷血无情。

欲要解决纷争，必先陷入纷争。

欲要阻止杀戮，必先进行杀戮。

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唯有以杀止杀，才能实现自己想要的理想。

从前，赫默对黑暗精灵们还存有幻想，认为他们人性的善良被仇恨遮蔽了太久，但从从未消失过，只要耐心开导，总会让他们意识过来，改变现状。

可纳迦罗斯实在是太大了，光是一个昆泰克斯行省就足以圈住赫默，就算他能让铁刺镇的黑暗精灵们稍微改变思想，那整个王国呢？想要改变又需要多久？黑暗已经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植根已久，杀戮和劫掠已然成为了生存手段，冷血无情到连自己的同族都不会放过。

赫默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想要在黑暗精灵中闯出一片天地，一味的仁慈反而会限制自己，只有做到比这些杀戮狂更狠，才能奠定大局，坐稳权利的王座。

“赫默大人还不明白吗？正是因为你的善良和邪恶都不够纯粹，所以才会感到痛苦啊。如果永远做到高屋建瓴，心如止水，理智到接近残酷、就不会再因见到别人受苦而煎熬了，对吗？”

恍惚间，此前在阿纳海姆海岸上，伊莱登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赫默耳旁。

他撇过头去，见到了正对自己微笑的伊莱登。

刚才，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晃动的火把下，性感的女术士似乎拥有着令人永远无法忘怀的美丽，举手投足间优雅的令人挪不开眼睛。

在赫默眼中，伊莱登面容越发模糊，却越发诱人。

靡靡之音回响在赫默的耳旁，令他产生的瞬间的恍惚。

视域被紫色的迷雾充斥，赫默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位拥有惊艳容颜的女神正在注视着自己。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酮体散发着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那优雅的声音已然传达到了赫默的内心。

“我能受到源自你心灵深处的欲望，对权利的渴求，对异性的渴望，对一切放纵私欲的飞蛾扑火的热情，它们被压抑，被束缚，被深藏。无需抵抗，这本就是人性中最原始，最高贵，最完美的品格。你无法想到的享受，在无尽的堕落中只有更加的堕落。心甘情愿接受我的爱抚吧，拥抱你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如同被摄魂般，赫默慢慢走向妩媚的女神。

然而在其他人的视角里，他却是走向神殿深处的阴影中。

人的欲望就像高山滚石一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就如同被致命神灵吸引的赫默，缓缓步入了她编制的欲望蛛网，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