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苏弦不敢问这些过于私人的问题,突然也意识到,她这位曾经的老师,现任的师哥,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因为就在眼下,左月尧的脸色已经发生了变化。
就在说话的功夫,他连头都懒得抬了,只盯着他手里的那本书看,气氛一下子变得生冷了起来,苏弦后悔不迭,悔不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一来,苏弦连正事都不敢开口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还能对着左月尧叫嚣的人,两年后的今天竟然对他有些惧怕了。
难道他的气场又强大了?
这该死的气场啊!
“师哥?”
总不能白跑一趟,小女子能屈能伸,苏弦拾起了两年前当着他的面踢路边小石子的勇气,顺便还刻意的将自己的声音表现得卑微一些。
“你说,我在听。”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左老师真的不太痛快了,她都柔弱了,竟然没起到一丁点的作用。
“我今天也是被逼无奈,人家指名道姓的要我帮这个忙,初来乍到,我不太想得罪同学。”苏弦努力的解释。
“所以你就选择得罪我?”左月尧终于将目光从书中移开了,合上书,看着苏弦,面无表情,“聪明的人都不会选择得罪我的。”
“可得罪你总比得罪她好啊。”这句话苏弦说得理直气壮的,这点,她还挺有自信的。
“哦?”
“至少你不会把我怎么样啊,别人就保不齐了,你说是吧?”
原本还脸色不太对劲的人,突然就恢复了正常,并带着一声轻笑:“你这脑袋瓜子倒是挺清醒的。”
苏弦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要他笑,那就好办了。
“我想申请助学金,但我不知道怎么走流程,你能教我吗?”
“每个月的生活费不够用?”将挡在俩人中间的纸袋推到了一边,“你可以争取拿奖学金。”
“助学金和奖学金我都想要,另外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想申请勤工俭学。”
“你这是来这里赚钱来了?”
“就我家那点家底,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嘛,小偷来我家一趟,都会含着泪留下几百块钱再走。”
说着惹人辛酸的话,却丝毫没有博人同情的意思,穷这个字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字,从不会上升到精神层面。
这是一个对生活始终充满着希望,对自己始终不放弃努力的女孩子。
“我记得你们村委会对考上大学的都有补贴的。”
“有。”提到这个苏弦就心存感激:“来的时候赵叔还给了我钱,我留了生活费和路费,其它的都留给我爸了,赵叔说今年的学费已经帮我打到学校了。”
“我有手有脚的,总不能一直靠着村委会的救济过日子啊,万一再有别人考上大学,村委会能有几个钱继续贴补。”
“这些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左月尧循循诱导:“毕业后再来想这些问题也不迟。”
“四年太长了,我想分担点。”苏弦仍不为所动。
“你可以申请助学金,也可以争取奖学金,但勤工俭学就不要去了,有时间多看看书。”
“书我会看的。”苏弦发现左月尧就像个操了老大心的兄长:“反正时间还有得多啊,勤工俭学也能学到东西。”
左月尧不再坚持了,因为他知道坚持也是徒劳,苏弦根本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压根不是来跟他商量的,她只是做好了决定来寻求自己的帮助而已。
“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
“申请助学金的时候需要多方签字,甚至会出公告,到时候就是人尽皆知。”
“无所谓。”
对苏弦来说,能好好活着,顺利毕业就行,其它的,也没什么重要了,饭都吃不饱了,还要个脸做什么用。
“走吧,送你回宿舍。”左月尧指了指桌上的袋子:“把东西拿上,记得还给人家。”
苏弦只好又将烫手山芋提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这种给自己挖坑的事情决不能干了。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继续看书吧。”
“不看了,只是找些资料,明天再看也不迟。”
瞧瞧,这个世界最悲催的不是有人比你优秀,而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苏弦觉得这一趟来得着实有点丢人现眼了,这种拉郎配的事干得有点不地道了。
“你脚怎么了?”细心的人果然眼尖得很。
“没事。”苏弦本就不是个矫情的人,“长了个小水泡,回去拿针挑一下就好了?”
“有消毒酒精?”
额,农村野惯了,忘了还要消毒这回事了:“没有。”
“去医务室吧。”
苏弦觉得此计也可行,见他伸着手:“我自己走就行了。”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苏弦倒无所谓,主要怕左月尧跟着受非议。
“表哥扶着表妹,理所应当。”
“呀!”苏弦哼哼:“还当真了啊。”
“嗯。”
“好咧表哥,您走前面,表妹跟着。”
但最后还是苏弦走在了前面,左月尧跟在后面,就像两年前一样,他总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的,即便是慢,也十分坦然。
到了医务室,校医阿姨一看苏弦:“是你啊,怎么又来了。”
这个又字用得真是相当好啊,苏弦眯着眼笑:“这不今天路走得有点多了,起了个小水泡,麻烦阿姨帮我处理一下。”
“比上次来活络多了,小嘴儿还挺甜。”指着身边的椅子:“来吧,坐着,把袜子脱了。”
苏弦扯下袜子,一根极细的针刺入水泡,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液体挤出后,校医阿姨一抬头:“发炎了,要消下毒,然后涂上消炎药膏,会有点儿疼。”
历经人生数次经历证明,医生一般说一点都不疼的时候代表还是有点疼的,但如果说有点儿疼的话,那就是很疼了,苏弦一咬牙,一闭眼:“没事。”
“小姑娘倒挺勇敢。”
苏弦的手突然被左月尧抓进手里:“抓着我。”
苏弦想说,咋,抓着你还能缓解疼痛啊。但第一次被异性这样牵着手,苏弦感觉哪里怪怪的,诚然,他的手很软,握着的时候手感还挺不错,但这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啊。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
“你男朋友对你挺不错啊,上次你中暑,给你送那么一大包吃的。”
“表哥。”
左月尧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头顶,苏弦抬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那弧线还挺性感的,一咧嘴:“哥。”
“嗯。”
一个敢叫,一个敢答,没羞没臊的。
“你俩是亲戚啊,我的天,我还是头一回遇到亲戚一起考入咱们南大的,哈哈,是我看走眼了。”
苏弦不知道校医阿姨为什么会发出如此爽朗的笑声,完全没有笑点存在嘛,但人家笑得欢,她也不好打扰,咬着牙的承受着来自消毒酒精的折磨,顺便捏紧了左月尧的手。
并非她想捏,是疼痛使然。
结束后,脚底被包上了纱布,还顺便打了个蝴蝶结,手法堪称精巧,苏弦晃了晃那只受伤的脚:“穿不上鞋了都,明天怎么军训呐。”
“请假。”
“不行不行,不能请假,学分拿不到了。”苏弦一门心思都在学分上。
“特殊情况可以请假,经过批准后不会影响学分。”左月尧十分耐心的解释。
“真的?”
“真的。”
苏弦想了想:“我考虑一下。”
左月尧就没再说话,只将那只被苏弦快捏变形的犯了白的手指甩了甩,血色才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他倒是小看了她的力气了。
苏弦一瘸一拐回到宿舍的时候,陆夕冉正眼巴巴的等着她回来,顺便还十分享受的品尝着之前左月尧送给她的那袋子零食。
苏弦对零食的兴趣不是很大,索性将零食都给了陆夕冉,乐得陆夕冉抱着她连亲了好几口。
这大概就是吃货的境界,吃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我就说吧,左师哥肯定不会要这种东西。”陆夕冉的马后炮让苏弦翻了个彻底的白眼儿。
“你这脚怎么了?”
“没事,就是挑了个水泡。”
“哦,那你明天军训还去吗?”
“去。”避开伤口,苏弦慢腾腾的爬上床:“屁大点事。”
刚躺下,就琢磨着明天碰到陈碧玉,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件事和平的解决,想着想着,就突然想到了刚刚左月尧送她回宿舍时说的话。
苏弦一瘸一拐的上台阶,除了走姿难看了些,还有些吃力,一回头,就看到左月尧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心里就冒出个想法:哥,你扶一把啊。
但一想,刚刚人家要扶你不让,现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等她快要走进去的时候,左月尧叫住了她,苏弦再次回头,他竟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说实话,左月尧的这身材,是个女人都会流口水。
但苏弦没流,谁让别人都说她不是个女人呢。
那双好看的唇形划出了几个弧度,“我记得,你还欠我一篮子枣子。”
苏弦也不是个赖账的人,一点头:“记着呢,要不然我让家里寄点过来?”
“不用。”左月尧转身走了:“下次吧。”
苏弦也不知道他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反正也就是一篮子枣子的事,他什么时候再想起来她再补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