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我们约好的,怎么没来?”他却温柔得要命。
“累了,不想去了。”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装鸡蛋的塑料袋子。
“我在你楼下,下来,我想见你。”听起来是命令,却又是无法抗拒的表白。
她又何尝不想见他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那你等我一下。”
这点小脾气哪里是相思的对手,苏弦看了一眼鸡蛋,犹豫再三后,并没有带走。
宿舍楼下难免人进人出,左月尧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她,路过的人虽知道此人名花有主,还是会忍不住窥上几眼,以一饱眼福。
苏弦将两只手插在宽松的棉服里,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离了至少两个人的距离,站定,眼神飘忽不定,心情并不佳。
左月尧那宠溺的眼神似水般柔情:“来了为什么走了?”
“你不是不方便嘛。”这不提还好,一提,怎么还有股酸溜溜的感觉。
“没什么不方便。”
苏弦一抬头,看着他在笑,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某人吃醋不自知。”左月尧主动靠近,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应该大大方方的走过来,然后问我,你在干什么,可能我会更高兴一点,而不是一个人跑掉,什么都不说,还一个人生闷气。”
“我才没那么小气。”左月尧的话让苏弦本来还委屈的心瞬间舒坦起来:“谁还没有点私人空间。”
“有些事,还是要小气点好。”左月尧将她揽了过去:“过来,让我抱抱。”
苏弦终将两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见左月尧拉开了外套的拉链,便将双手穿过外套从里面伸了进去,抱住,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流涌向了自己,她索性将冰凉的耳朵也往他身上蹭了蹭。
“冷不冷?”
她听到他独宠般的关切,所有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躲在他的怀里,苏弦微微的动了动脑袋:“现在不冷了。”
“她过来,只是”
“算了,你别说,我不听。”苏弦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左月尧拉下她的小手:“为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谁还没有点私人空间,你们是同班同学,又是同组组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要是这都接受不了,那你要怎么办?”
“我可以跟教授申请调换。”左月尧认真的回答。
“不用不用。”他的认真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丢脸了:“这样显得你女朋友多不大度似的,再说了,以后你也是要当医生的人,身边的医生啊,护士啊,甚至是病人啊,说不定都是漂亮的小姐姐,我要计较的话,那每天活得该多累啊。”
“我是不是该夸赞我女朋友宽宏大量,善解人意?”
左月尧总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让人感受到的总是温暖和平静,对于何欣晚喜欢左月尧这件事,苏弦其实并不觉得有多膈应,只是觉得有些伤感罢了,这感情的走向实在让人意外,悬殊的差距每天在她眼前上演,心里要没点波澜,那她还真是没心没肺了。
“是要夸的。”
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速度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苏弦不满:“太没诚意了。”
左月尧笑道:“人多,下次。”
苏弦只好作罢,赖着他身子的手却不舍得松开,左月尧腾出手,从口袋里掏出鸡蛋,问她:“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
“我怕你看不上。”
跟那盒高档的东西相比,这鸡蛋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鹤云岭的那盘鸡蛋,让我惦记了很久,我还担心你舍不得给。”他轻声安慰。
“舍得的。”目光中别人投来的注视,苏弦终从他的怀里出来,小声嘀咕:“不舍得干嘛还那么远背过来。”
“那。”左月尧伸出手:“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
“等着!”
看着她利落的转身奔上楼的背影,左月尧笑得如沐春风。
没过一会儿,人就又下来了,将手里袋子塞到他怀里:“呐,都给你,要一个不少的吃掉,否则的话,我家的老母鸡都会鄙视你的。”
“好。”
暂且不管里面装了什么,就那黑乎乎的袋子,瞧着就与眼前的俊美又高贵的男子实在是不匹配,苏弦有种玷污了这份高贵的罪恶感,但放眼左月尧的神色,淡然自若,笑意渐浓,这让苏弦的心情变得大好起来。
“对了,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来运吧。”
那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却始终对生活充满乐观的女娃娃,自那日一见之后,便时常浮现在苏弦的脑海里,她喜欢这个小女孩儿,可能是因为她跟她有某些相似之处吧。
“好。”
左月尧答应得很痛快。
苏弦朝着他招了招手:“那明天见?”
“明天见。”
苏弦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咧嘴一笑:“咖啡,好喝吗?”
在左月尧无可奈何中,她跑跳着离开,心情,再没有了来时那般的压抑。
他们再次见到来运的时候,离他们那日的约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主要是左月尧太忙了,在上课,医院,实验室不停的切换,还要完成学术论文,他才大二,却比大三大四的师哥师姐们还要忙碌,为此,苏弦既心疼又敬佩。
越是出色的人,往往时间越由不得自己,为此,苏弦不但没有无理取闹,反而因此化为了“悲奋”的力量,她想追逐上左月尧的步伐,可经常会力不从心。
路上,左月尧给来运还有其他小朋友们买了好多吃的,打了个车,东西塞了满满的后备箱。
来运见到他们俩,蹦跶着小腿就跑了过来。
“爸爸,妈妈。”
对于这样的称呼,苏弦其实还挺尴尬的,这种寄托于毫无血缘关系上的情感,陌生又生疏,但为了不让来运感到失落,苏弦尽量扮演好妈妈的角色,相比较她的生疏,左月尧倒轻车熟路。
他将来运抱了上来,来运的小胖手趁机抱住了左月尧的头撒娇:“爸爸,你越来越好看了,我将来的男朋友,也要跟爸爸一样好看。”
苏弦点了点她的小额头:“这么小就想着找男朋友了。”
来运张开手:“妈妈抱抱。”
苏弦刚要伸手,左月尧却道:“来运不想要爸爸抱吗?”
来运歪着脑袋想了想:“那还是爸爸抱吧。”
左月尧歪了歪身子,冲着苏弦耳语:“再不吃胖点,以后怎么抱孩子。”
苏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以为左月尧说的是来运,刚要开口反驳就意识到了他的意思,不羞不臊的指责左月尧:“那种体力活不该是男人干的吗!”
左月尧笑得暗含歪意。
苏弦感叹,这男人啊,终究逃不过见色起意啊。
院长见到他们也很高兴,放下手里的事跟他们聊了会儿天,聊天中他们得知,就在前不久还有个家境不错的人家对来运一见便喜欢,本来想收养,但得知来运的身体状况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对他们而言,喜欢是一回事,但如果要成天生活在担忧之中,那还不如不收养。
苏弦很能理解这样的想法,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相处久了感情自然而然便建立了,在有着感情基础上的失去,对谁来说都是种折磨。
后来收养的人依依不舍的跟来运告别的时候,来运拉着院长的手,昂着高傲的小头颅,很大声的宣布:“我有爸爸妈妈的,我爸爸妈妈长得很漂亮的。”
苏弦听不得潸然泪下的事,在跟来运玩了好一会儿后才从福利院出来,福利院的大门缓缓的关上,苏弦转身,看到来运冲着她使劲的摇晃着手臂,脸上的笑容显得那么的纯净,可又那么的凄凉。
“在想什么?”对于她一路的沉默,左月尧早就注意到了。
“我在想。”突然很想找个地方靠一靠,便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如果有很多钱的话该多好啊,这样我就能把来运领回去养,给她找好的医生,给她好的生活环境,让她无忧无虑的成长,就算”
真难以想象不善的结局会是怎么样:“就算真的会有分离的那天,至少也该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让她知道,她也是个有人疼爱的小公主,而不是在那里无人问津。”
“她不是无人问津。”能够体会她的酸楚:“她有院长,有那么多的好心人,有你,有我,以后我们有时间都会去看她。”
“原以为我的生活是苦的,但比起他们,我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所受的那些,我都能接受,但无法接受的是目睹着这些所有的不幸,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此,左月尧拉住了仿佛毫无灵魂的人。
“丫头。”托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看着我,听我说。”
“在这世界上,有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承受着不公,或者是痛苦,这些事的发生或许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需要我们面对,而我们的面对,可以同情,可以感同身受,但不能是自艾自怜,我们可以尽自己的努力让事情的发展变得好一些,甚至是达到自己的理想化,但重要的是,必须有面对残酷结局的勇气。”
他的话,一字一字的敲打在苏弦的心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她的笑容逐渐荡漾开来。
“你真的很适合当医生。”
尽力而为,却又能坦然面对。
左月尧便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