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老逐渐靠近钱炎,钱炎却依旧微笑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时,远处的八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等他们仔细感应完时,八人惊得一下子全都站起来,把手放在武器上,却死活不敢拔出来,只敢在那颤栗。恐惧死死地捏着他们的心脏,甚至不敢呼吸。
他们八人,包括中与钱炎一样,同为六品的老大,没有察觉到一丝灵力的聚集与流转,现在他们却发现钱炎身上有一层凝固静滞的灵力,完全压制了钱炎行动。
他们所知能压制人行动的灵术,只有传说中的“捆仙锁”,那也只是以特殊手法灵力化链,锁住行动与灵力运行,而像现如今一样将人像琥珀中的虫子一样困住的灵术,他们想都不敢想!而且还悄无声息!
他们八人知晓了一件事,吴老不是靠坑蒙骗过活,靠的是自身的强大。他们猜不出吴老是什么品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吴老可以轻松地碾死他们。
他们八人不敢做声,甚至不敢乱动。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理解吴老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戒备地看着,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悄无声息,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在八人的注视下,吴老靠近了钱炎,慢慢伸手扶住钱炎的腰,温柔而安静,轻轻地将他微微举起,轻松地就像提起一个纸糊的假人,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六品高手。
吴老就这么轻盈地,举着钱炎进了小楼,来到门后,来到孩子们看不到的地方。
但他们八人还看得见,谁让他们桌子靠里?可他们不想看见,因为这意味着,吴老也看得见他们!
吴老举着钱炎跨进楼里,惊动了一楼柜台后面正在算账的老板。
老板本想开口询问,却猛然发现被拿进来的是钱炎,更是看到他眼中的惊恐、焦急、慌张与哀求,他的精明告诉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是闭嘴。
等吴老将钱炎安放好以后,更是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立马顺从地低下头,颤抖着继续算账,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做完前期活动,吴老终于开始正式工作了。
吴老轻柔地拿起钱炎的左手,放于眼前,深情地抚摸着他的手指,仿佛对待爱人一般温柔。
钱炎的手指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特殊的戒指。这枚戒指形如一条狰狞毒蛇衔尾,做工细腻,鳞片与毒牙线条清晰明了,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眼睛,是镶嵌的红色宝石,散发着微光,最为传神。
吴老右手食指摩挲着这枚蛇形戒指,饶有兴趣地对钱炎说:“现在蛇头帮都这么大胆的?戴着戒指就招摇过市。你们这里的‘城治’是蠢还是坏啊?”
随后又劝勉道:“你这不行啊,才搞到无名指,前面还有中指,食指,拇指呢。”
似乎想起还有正事要办,懊恼到:“哎呀,还有人等我呢,不能唠嗑了,赶紧做事。”
说完,吴老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钱炎小指第一个指节,用力一摁,“咔嚓”一声,指节骨粉碎,锥心之痛使得钱炎瞳孔紧缩,血丝布满眼白,密密麻麻的汗水从额头冒出来,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连颤抖都做不到。老板和外面八人更是闻声一颤。
吴老不管众人,继续捏着钱炎剩下的指节骨,好像那是什么特别好玩的解压玩具,不紧不慢地问道:“我问你答哈。你一直在拐卖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吧?干了多少次了?你上司谁啊?”
吴老好像突然想起钱炎不能说话,一拍脑门,作出恍然大悟地表情,“蠢脑子,忘了。”。
钱炎突然就可以发声,“啊……”钱炎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锐惨嚎,就又被封住了嘴。而吴老似乎被突然的嚎叫吓到了,身子一个激灵,往后微仰。
门外两个跟班听到惨叫,终于意识到不对,立即反身冲入楼内。可两人刚过门槛,身体就仿佛失去力量支撑,依着惯性摔倒在地,滚了两圈,不动了,生死不知。
吴老好像不知道有两人冲进来倒下,反而扭头微笑着对门外八人说:“劳驾各位帮个忙,招呼一下孩子们,别没了秩序,乱糟糟的不像话。”
八人中的老大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颤颤巍巍地好歹说全了一个“是”字,就是声音有点小。吴老则微笑点头回应,众人如蒙大赦,逃也一般地跑去维持秩序。
吴老终于转头回来面对钱炎,愉快地对他说:“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说完又捏了几节“解压玩具”,这才继续说道:“我问你答,记得不要大喊大叫,会吓到我的,小声说就行,我虽然老,但耳朵还好使。”
话音刚落,钱炎终于可以压抑地哭出声了,他痛,他怕,他委屈,他不明白,他被眼前这个实力超群,行为诡谲的老人彻底击破了心理防线,这一刻让他死,也会感到很幸福。
“蛇头帮的?”
“是。”
“拐卖孩子的?”
“是。”
“几次?”
“七次。”
“你上司在哪?”
“钱庄。”
“附近的‘城治’和‘镇武’参与没有?”
“没有。”
听到这儿,吴老伸了一个懒腰,对柜台后面埋头算账的掌柜说:“我一会儿回来,等着我哦。”虽说是对着老板说话,八人也能清晰听到这和蔼可亲的声音却是,犹如有人在耳边低语。
说完,吴老提溜着钱炎往墙面前行,撞了一个大洞,从小楼后面飞走了。只留下胆战心惊,茫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和一群开心的小孩。
钱鄂刃正在自家大院里晒着太阳,看着手下们操练,喝着小酒,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蛇形戒指,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突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正在奔来,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光落于他的身前。
吴老晃了晃手中的钱炎,指着钱鄂刃问道:“是他吗?”
“是。”
吴老待他回答完,便一手捏爆了他的脑袋,钱炎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骨头牙齿四处飞溅,红的白的洒落一地。
吴老嫌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脏污,一甩手,又重新变得干净。
演练的众人惊怒交加,当即就要呼喊着围拢上去。只见吴老一身怒哼,这个普通老人身上散发一阵威压,直接将众人压倒在地。
他们感到自己仿佛是一支小白兔,正面临恶龙的注视,有人甚至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一股恶臭开始盘旋在整个院子内。
吴老没有理睬他们,而钱鄂刃此时也如之前的钱炎一般无法动弹。
吴老像逗弄小孩一般将双手拍在钱鄂刃脸上,使劲揉搓,温柔地问道:“你听说过报应吗?我就是哦。”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好像把你牙弄碎了好多,你好像现在还吐不出来。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咽下去,这叫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哦呦,颌骨好像也有点裂,希望不影响他们之后的问话。之后会有人找问话,记得好好配合哟,不然我会来找你的。”吴老哄孩子的语气中充满了歉意与诚恳。
“我还有事,就不聊了。”说完就要起身要走,“哦,对了,差点忘了。”吴老顺势打了一个响指,化作一道黑色长虹,飞走了。
而响指一落,钱鄂刃四肢骨骼尽碎,体内灵力快速运转,维持着他的精神,使他始终保持清醒,仔仔细细地感受那份痛楚,可身体依旧被禁锢着,他甚至无法通过嘶吼来宣泄,只能细细品味这游荡在所有神经中的折磨。
钱鄂刃还活着,他只是活着。而其他众人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发现自己突然无法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灵力,事实上,整个庄子的人皆是如此。
盘支城内,城治正在府衙大堂处理公文,堂前是天井,一来采光好,二来象征光明磊落。今天,天井没有落下一只鸟或者雨,而是降下一个人。
“砰!”吴老从天井直直坠落,发出巨大声响,惊得府衙内的守卫迅速集合,城治更是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吴老刚落地就抱怨:“这城里御灵也太费劲了,‘绝灵所’果然名不虚传。”在吴老说话间,城治早就飞奔过来。
城治无法感灵,不是修道之人,但他确信落地之人是御灵而来。当今天下,能在城市这种“绝灵所”御灵的,唯有“江湖四圣”,来人一身黑衣,想必就是玄衣客了。虽说千机子千机百变,却绝不会这么直直闯入府衙。
江湖四圣的基本信息,是所有官员必须牢记的,其中玄衣客评语是:性情乖张,捉摸不定,亦正亦邪,慎之!慎之!城治知道,为了全城人的性命,他必须谨慎对待。
吴老见城治奔来,张口就喊:“我是吴名,江湖人称玄衣客,清风子,逍遥散人。”城治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还有笑面鬼。
吴老不知城治心中所想,继续说:“我是来报案的。蛇头帮你们管不管?”
“管!”城治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行,你让镇武带着灵甲军,去钱庄接管犯人,你跟我去城外茶棚处理逃难孩子的事。”说完就要去拎城治领子。
城治赶忙吩咐守卫:“快去请镇武,领军钱庄……”吴老也没有管那么多,拎着城治,捏了一个手诀,一跺脚,又飞走了。
在老板等人的惴惴中,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孩子们在吃第二拨肉了,吴老终于回来了。
吴老落地后,就拉了拉城治:“快,把这场面处理了。”
“各,各位……”城治只是个凡人,从未经历过刚才的飞天遁地,风驰电掣,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好险差点没吐出来,搞得现在话都不利索了,而且现在什么情况他也搞不清楚。
吴老听城治这么个说话状态,开始怀疑城治的能力了,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
被吴老这么一瞥,城治一个激灵,赶紧调整状态。
“诸位,我是盘支城的城治,这里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我会全力安顿这些孩子,同时彻底铲除盘支的蛇头帮势力,将他们连根拔除!希望诸位接下来配合我们的工作。”城治话语大义凛然,气势磅礴,完全展现了朝廷威严,搞得吴老都有些惊异。他在路上也没有说啥啊?怎么感觉他啥都知道了。
“那你开始工作吧。”吴老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乐滋滋地朝自己可能的徒弟走去了,也不管其他人心中是怎样的无奈与迷茫。
李大依旧坐在那板凳上,静静地直视前方,好像是在发呆。
吴老微笑着蹲在他的眼前,轻轻问道:“孩子,还知道我不?我是刚才的老爷爷。”
“嗯”李大点点头。
“那你愿意当我徒弟不?”
“嗯?”李大不是很理解。
“你愿意以后都跟着我吗?我让你顿顿吃饱饭!”
“愿意!”李大小鸡点米似的欢快点头。
吴老却有些忧伤,轻轻叹息了一下,“唉,果然啊,饿着的人,饱饭就值得他们付出一切。”
“来,孩子。”吴老伸出了他的手。李大将自己小小的手放入那只大手中,跟着站起身来,眼睛却不由地看向远处的肉。
吴老微微一笑,“走,吃肉去。”说完,就牵着李大的手去吃肉,还专门挑了一块最大的给他。
在李大吃肉时,吴老向城治问起了情况。
“是前面庄子逃难的孩子,”城治指着孩子们来的方向,“他们庄子是被‘恶灵兽’袭击的,具体什么‘恶灵兽’还不知道,带领他们的大人断后牺牲了,我会把他们带到盘支城的‘同养院’照顾。”
“好,这个孩子我要收为徒弟,户籍这些我会给他处理,没问题吧?”
城治敢说有问题?连连点头。
吴老似是想起什么,“老板,你过来一下。”
老板屁颠屁颠地就来到吴老跟前,“您吩咐。”
“结账。”说完,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价值一百铢的朝廷印制的票据给老板,老板双手捧过去。
吴老看了看小楼墙壁的大洞,又掏出一百铢递过去,最后想了想,再掏了一百给老板。“账清了吧?”
老板惶恐道:“多了!多了!”吴老摆摆手,没有搭理。
付完账,吴老转头问城治:“我们可以走了吧?”
城治急忙点头,“可以可以。”于是吴老牵着正在吃肉的李大,缓缓走上商道,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吴老一消失,众人总算松一口气。
水堂的八人更是如此,几个年轻人甚至直接哭了起来,其中一人想起吴老对钱炎的种种,心有余悸道:“他真是一个魔鬼!呜呜……老大,我再也……再也不跑水堂了,我……我以后坐山堂行吗?”哽咽着总算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
一人心肠软,忧心地说道:“只是可怜那孩子,不知道以后他会怎样。”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