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沈青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你与神医相识,远远早于我与他之前。”
她以为七皇子对祈愿的了解,要远远超出自己。
七皇子不禁一笑,可那笑容很是苦涩。
“是啊……”他怅然地看向远方,“他像一团雾一样。”
他又笑了笑,才看着沈青雉说:“但本宫确信,你在祈愿心中,很是特别,很是不同。本宫从未见过他待谁,像待你那样。”
楚倾玄听见这话,垂首轻抚白玉杯,薄唇轻抿了一瞬。
‘呵,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所看上的女人。’
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冥帝玄卿幸灾乐祸。
楚倾玄脸色冷的厉害。
沈青雉沉吟,“他待我格外特殊,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他曾说,这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帮他一个忙……”虽说这一点,到底是真是假有待商榷,祈愿这人自打一出现就很不可思议。
现在细细回想,他就像是温水出青蛙,润物细无声,一点一点入侵她生活。
等她回过神来时,两人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可她对他又到底有多少了解呢?
除了知他性子好,除了知他待自己温柔,又还知道些什么呢?
七皇子见从她这里问不出想要的东西,心里失落了一阵儿,但仍是强打起精神。
但这场饭局吃到最后,几人各怀心思,皆是心不在焉。
膳后。看出七皇子脸色不济,沈青雉适时地提出告退。
七皇子笑着让人送她,可等她和楚倾玄一走,七皇子就忧虑地蹙起了眉。
“殿下,您可是在担心祈神医?”身边的小太监轻声问。
七皇子压抑地长吁气,“本宫是很担心……”
他垂了垂眸,笑得很清淡。
“本宫曾险些病死,若非祈愿,兴许本宫早已化为一抷黄土。他之于本宫,有活命之恩。”
七皇子说起这些,脸色柔和的不可思议。可那眼神清醒的近乎冰冷。
“他的事,本宫从未过问过,那是本宫许他的自由。”
那个人曾在他绝望之际伸出援手,说起二人的相识已是数年之前。
当时七皇子病重,宗元帝病急乱投医,曾悬赏天下,只要能医好七皇子,必定有重谢。
祈愿接了皇榜,他是真的妙手回春。
七皇子本以为,像自己这种病秧子,生生死死,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就如国师预言,他兴许活不过二十五。
所以疾病使人无奈,他哪怕再贪恋这人世,也只能认命。因为他很清楚,无论再如何挣扎,以他微薄的人力,也敌不过天命。
但初见祈愿时,正值他因一场大病从昏迷中苏醒,那时有人对他说:“殿下,这位乃是神医祈公子,这回真是多亏了他,是他保住了您的命!”
而那个人带着银色面具,笑时如一弯风雅明月,他澄亮清澈的瞳孔映照他身影,他一副很轻松写意的姿态。
“殿下只管活下去,你若想生,便没有什么能让你去死。”
那是头一次有人对他那么说,也是头一次,他发现这疾病不值一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纵然使他虚弱,可他的人生并非一点希望都没有。
只要他想活,他就死不了,他从祈愿身上看到强大的自信,生机,活力,以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从那一刻开始,祈愿也成了他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祈愿并非总是陪着他,他总有许多事要忙,偶尔失踪数日,甚至数月,他每次一不见,他总要提心吊胆。
并且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一些很奇怪的地方。祈愿这人……疑点不少。
七皇子按了按眉心。
“本宫担心他,他那性子,看似柔和,实则再心冷不过。他仇家有许多,那神医之名,于他而言,虽带来不菲的名声,叫世人敬他,可也因他行事随心,得罪过太多人。”
“四国曾有许多权贵,或许是为拉拢,或许是为将他作为保命手段,存了各种各样的心思蓄意接近他,可也有人想要害死他。便如本宫,除了父皇,又有谁,是真心期望本宫活?而那些人,又是否将他视作本宫的软肋?”
七皇子讽刺地笑了声,他想起祈愿格外喜爱甜食,身上偶尔会出现甜蜜馥郁的玫瑰花香,常年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数年前的七皇子还只是少年,当时祈愿就是一副青年形象,可多年过去,昔日的少年已长大成人,再看祈愿,岁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他一如初见。
七皇子又轻笑一记,“他总是藏匿于云雾,没人能看穿。哪怕本宫与他相处这么久,对他所知,也不过廖廖。”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气馁怅然。
小太监见他兴致不高,也是不禁一叹,“殿下,您莫担心,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情况,或许……等什么时候,祈神医办完他自己的事情,也就回来了。您耐心等等。”
“是啊,本宫除了等,又还能怎么样?来来去去,只能由他。”
七皇子用力闭了一下眼,等重新睁开时,眼底已一片清湛,可那神色却叫人畏惧。
“有时,本宫真想将他锁在身边,叫他这一辈子,都休想再离开本宫半步。”
小太监品出几分深意,登时大骇,赶紧低下头来。
另一头……
回程的路上,沈青雉兴致不高。楚倾玄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许久。
等下马车时,发现她冲皇宫方向张望。他不着痕迹地长吁口气,强忍着心中压抑。
“你很担心七皇子?”
“什么?”
“你对他有好感,我还……从未见过你对谁,像对他这样。”
“夫君!?”沈青雉赶紧说道:“千万别误会!我以前就解释过,我对他的在意并非男女之爱,他于我而言就像一幕叫人印象深刻的美丽山水画。”
可她这样一说,他脸色反倒更加难看。“呵,是吗。”
“真的真的!”
沈青雉点头如捣蒜,“这就好比你记忆中某日夕阳格外好看,也比如某个清晨朝气蓬勃,给你留下过极其深刻的印象,你下意识的去喜欢……啊呸!不是不是,我重新说,我对他最多是欣赏,又或许有一点崇拜,但真的不是男女之爱。”
然而楚倾玄还是缓不过来。
不管怎样七皇子在她心中算是特殊存在,她的心态很容易就可以扭转成情爱。
那么他呢?
他楚倾玄,在她心里,又到底有多少分量?又能否比得上祈愿?
他眉眼压抑起来,一抹阴翳悄然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