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整顿饭李斌都在劝江曙喝酒,办法使尽了,但江曙一滴酒都没沾。
晚上十点半,从餐厅出来,江曙终于得来空闲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单子总算是彻底谈完了。
助理搀扶着李斌摇摇晃晃出来,李斌满脸酒气,脸颊飘红,他指着江曙说“江曙,你这推酒技术不赖嘛,一晚上都是我在喝。”
江曙淡然回他“我身体不舒服,以茶代酒很正常。”
“嗐,江曙你这女人真没意思,早知道我也随张名岳去玩。”他脚步虚浮,一只手搭在助理肩上,自言自语又添了句“但不行,我老婆肯定得打我。妈的听说张名岳最近又找了个新的,老色胚今晚肯定快活去了”
江曙和助理合力把他塞进车里,在听到张名岳又找了一个的时候眉头蹙起,反感之意袭上心头,她是知道张名岳有多邪恶的,多少女孩为了金钱被他摧残,那是后悔都来不及,一万个不值得。
合上车门,江曙抬眼对小助理说“那就麻烦你把他送到家了。”
助理点点头,钻进主驾驶位,车子很快绝尘而去,江曙站在路边,直到车尾消失在她视线里,她才掉了个方向走。
一声叹息,又是为了工作不得不和他们吃饭的一天,要说加班,应该是她加班最晚吧。
拿出手机给季怜星打了个电话,那边先是没接,第二通才接到。
“喂。”
背景声有些嘈杂。
“你不在家吗”
“嗯,不在,刚刚接到电话说警方找到季斯宇了,我刚处理完他的事,准备回家。”她的声音很疲惫,江曙听出来了。
“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季怜星这边走出局厅,远离嘈杂,听到江曙要来接她,她第一反应是不要,因为她的心情很低落,低落到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不用,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半小时之内我会回家。”
这边江曙听后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季怜星的意思,打消了要去接她的想法。
虽然想接她,但可能每个人处理情绪的方式不一样吧,她能理解,季怜星应该属于那种习惯自我消化的类型,和她成长经历有关。
挂掉电话,季怜星沿着街道往前走,脑袋里还是刚刚季斯宇两手上铐的模样。
刚刚虽然对季斯宇很凶,但季怜星内心还是无法接受的。
他是什么时候步入深渊的呢季怜星也不知道,岁月已经让他变成魔鬼,那些躲在黑暗里贪享欢愉的日子,早就蚕食他纯净的灵魂。
季怜星有些茫然,她觉得自己是漂浮在天空中的一粒孤寂尘埃。
她觉得她和谁都不亲近,也不了解谁,特别是在大伯死后,她是真的没有亲人了,无法感受亲情带来的温情,带给她的,好像永远都是刻薄和负担。
恨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她恨季斯宇,恨他们一起长大,恨他长大后的自私,也恨在那些遥远的日子里,她也曾真的把他当作过哥哥,那些来自儿时短暂的真挚情感,其实早就被整个灰色世界吞噬了。
陌生,一切都变得很陌生。
街道空阔,偶尔几辆夜车疾驰而过,季怜星站在路口,抬头看那盏吊在黑色天空下的路灯,它好像也很冷,连灯泡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毫无生机,原来这就是冬天吗
有时觉得冬天比秋天还悲凉,至少秋天还有枯黄的叶,而冬天只剩光秃秃的树。
她是一路走回家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刚好半小时。
临街远远立着一道身影,江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好像也站了很久。
季怜星看到她时有些错愕,“你没回家吗”
江曙笑着看她,牵过她的手,替她驱赶寒冷,声音很平静“等你呢。”
被她握着,指节滑腻温暖,感觉好像没那么冷了,如果有人在意的话,冬天其实应该不孤独吧
“难过了是不是”江曙早已明白她的情绪。
季怜星眼眶有点泛红,只是点头。
“来,我抱抱你。”
江曙将她拉进怀里,季怜星顺从地贴上去,脑袋靠在她锁骨上,浑身的重量都托付给她,好像要把心里压着的沉重石头都卸下来。而江曙好像真的有这个超能力,在狭小的臂膀空间里,季怜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江曙抱她,她都忘了情绪是可以倾诉的。
“乖了。”江曙不停安抚她,她觉得季怜星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刺猬,一副脆弱的样子让她心疼极了,“你可以依靠我的,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消化。”
“嗯。”季怜星往江曙怀里钻,“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江曙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回家吗外面好冷。”
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很快升上来,小猫趴在沙发上舔爪子,外面的世界安安静静,整座城市已入眠。
浴室内,江曙刚冲完澡,在这之前季怜星已经洗完上楼了。
她还在思考关于季怜星的事,江曙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孩子这么需要保护,她承受的比同龄人多得多,而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了。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不能选择自己的家人,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会选择一个沾毒的人当哥哥呢
季怜星实在不幸,江曙无法想象,如果这些年季怜星经历过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还能不能这样坚强地生活。
江曙思考的同时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擦干身体,涂了一点滋润皮肤的产品,这才朝楼上走。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离卧室越来越近,门半掩着,屋子里的小夜灯晕开,给空间里涂上一层淡橘色。
江曙开门的时候,季怜星正靠在床头,她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睡衣,夏天的款式,但室内温度足够,不会觉得冷。她的黑发搭在肩头,浑身散发着一种天然的冷感。
身子纤瘦骨感,平直的锁骨随着呼吸在起伏,可见的那一片肌肤光滑白净,性感到让江曙呼吸不匀。
季怜星目光落过来,“你脸怎么那么红”
“可能空调温度有点高吧。”江曙走进屋里,把窗帘拉上,坐在床沿边上,手正好碰到季怜星的脚。
两人呼吸均是颤了一下,只是碰了一下,好像带电似的。
“我把空调开低点。”季怜星低头,拿起遥控板,将温度调低了两度。
季怜星心跳莫名很快,明明前两天晚上已经发生过那样的事,尽管都是浅尝辄止,没有进去,可新的夜晚好像仍旧未知,似乎有新的体验在等待着她。
江曙朝她这边挪了些,掀开被子一角,很快也躺了进来。沐浴过后浑身夹带着一股香味,两种味道碰在一起,在空气中摩擦出无声的火花。
“今晚我没喝酒。”江曙关掉小夜灯,视线变暗。
季怜星往下缩了些,直到后脑勺触碰到软枕头,“嗯。”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江曙侧过身,一只手搭在季怜星的腰上。
季怜星呼吸一滞,江曙这么一碰,浑身的细胞都痒了起来,“不记得了。”
“你说,不喝酒就叫我姐姐。”江曙靠过来,两人距离拉近,她找到季怜星的手,轻轻扣进去,两人十指紧扣,“今晚我没喝酒。”
她靠近,香味再次碰撞,紧接着是甜软的唇,轻轻悄悄在季怜星的耳尖上碰了一下,带着炽热滚烫的气息,那缕气卷进季怜星的耳朵里,似一双无形的手在撩拨她。
“别,别吹”话音刚落,江曙又在她耳边吹了下。
“唔。”季怜星阖上眼,满是烫意,一只手紧紧抵抗江曙的肩膀,她实在痒极了,可抵抗只是手上的动作,心里却一点都不想,软软无力地,好比一团棉花。
“叫姐姐。”江曙含她的耳尖,声音低而撩人。
这样的时刻,姐姐二字季怜星有些说不出口,好像那两个字便意味着不加掩饰的渴望。
但好在黑夜盖住了红透的脸颊,让季怜星能说出一些白日不说的话
“不是姐姐,是鼠鼠,你是我的江鼠鼠。”她主动搂上江曙的脖子,用行动证明她的想法。
江曙一声喟叹,这样的小刺猬她怎么能不喜欢她伸手圈紧她的腰,从未如此想要把内心最柔软的那份喜欢给季怜星。
她捧起季怜星的脸,唇贴在她的唇上,同时往下压。
黑夜之中,杂乱的呼吸交叠,季怜星偏过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迷离之中好几次看到墙上挂的那张莫奈的油画,画面好像生动起来,海边漫步的人,红色的伞,悬崖之下的蓝色大海,她好像听到了浪卷的声音。
“江曙”她搂着江曙,声音有些颤抖,“江曙,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当然会。”江曙的唇无意触碰到季怜星的侧脸,发现她在哭,她替她擦掉眼泪,心都快酥了,“我会一直一直在。”
她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那么温柔
季怜星觉得,自己好像溺进墙上那幅画里了,好像漂浮在浪尖上,好像一切都不真实,心里的那点防备早就溃不成军。
渐渐地,季怜星眼底浮出一层雾,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江曙的场景,那时她只是一个初入大学懵懵懂懂的学生,而那个站在台上自带光芒的人,像白昼撞入黑暗,就这么走进她的生活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江曙是她的精神支柱,她也想有一天成为那样优秀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爱意,控制不住的喜欢,可那种悬差让她怯懦过,如果不是后来再次遇到她,怎么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江曙”季怜星紧紧搂着她的腰,在黑暗里捕捉她的气息。
“嗯”
季怜星有些情难自禁,在动情时刻说出了那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