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桑葚受到极大的震撼, 她认真回想自己和信徒相处的点点滴滴,谢薄声从来没有付过钱耶。
不过, 她的衣食住行玩具都是谢薄声付的钱, 所有就算他不给钱,其实也没有问题了……而且她要钱也没有用处。
小桑葚摇头,她不肯收那张钱:“你要自己留着, 太辛苦了。”
白猫先生不喵喵,尾巴尖尖圈住后肢。
小桑葚知道,对于白猫先生来说, 被人类摸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那意味着,他要放下身为骄傲的猫的尊严, 向人类出卖小猫咪的色相。而且他已经适应了流浪的自由生活, 一个心怀自由的流浪猫除非走投无路,不然很少会向人类献媚……
小桑葚认真地说:“你要留着钱, 白猫先生, 你更需要这些。如果你一定要将它给我的话,下次我就不敢再见你了。”
她的语气很坚决,在短暂的对峙后,白猫先生缓慢地眨着眼睛。
“……好吧, ”他低声说, “那你有东西吃吗?”
白猫先生重新将那张钞票收走, 他说:“我嗅到你身上有血和发热期的气息。”
“不, 人类和狗不一样, ”白猫先生不知道该如何与小桑葚解释, 他犹豫着, “人类是很恐怖的东西,雄性人类, 好像每天都可以发热……”
“是这样的,”白猫先生叹气,“你多多保重,我还要回去休息,明天继续工作。你放心,我会努力多探听人类世界的情报……”
猫咪蓝色的眼睛中满是认真:“我会努力创造一个让所有流浪猫都不用害怕被伤害的世界。”
小桑葚说:“祝你顺利,白猫先生。”
白猫先生略微一点头,他节省地吃掉洒落在窗台上的东西。其实他并不饿,只是习惯了珍惜食物。做流浪猫,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在大学和附近的流浪猫生活还会好一些,会有很多学生自发地为他们做猫窝、猫碗、投喂猫粮,有些流浪猫病了,幸运的话,也会有学生自发组织捐款,帮助它们看病。
大部分、不幸的流浪猫,只能通过翻垃圾桶或者捕猎老鼠、麻雀生活,他们的寿命都很短,大多活不过五年,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或者意外而去世。忍受蜱虫或者跳蚤的吸血,遭受着猫瘟或者其他猫流行病的传染,或者忽然摔断腿、打架中留下深刻伤口,原本可能静养就能好的伤口,因为缺乏照料和医药,渐渐地溃烂、导致肢体残缺,或者被车撞死,冬天藏在车发动机中取暖,因车的急速行驶而跌落摔死……
更多的时候,还要忍受饥饿。就算是大学中的猫咪,在每年的暑假和寒假,因为学生离开,食堂大部分窗口停止工作,他们会面临两个月左右无人喂养的窘境。饥饿是生活常态,饮食充足才是猫咪妄想。尤其是冬天,寒假,大多数流浪猫会饥寒交迫地死在冰冷的雪中。
大多数的猫的繁殖能力很强,他们一次可以生下好几只猫咪。每天也有不同的人类,因为不想照顾猫咪而将猫猫丢掉。城市中的流浪猫越来越多,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去的猫也越来越多。
他希望能够保护好所有的流浪猫,像那些救助猫咪的人类,他也想要创造一个能够保护猫猫的乐园。
夜色下,白毛蓝眼的猫咪叼着钱,身姿矫健地跃出窗外,在城市中灵活地穿梭。他暂时还没有彻底掌握由人转变猫、由猫变人的方法。就像前两次,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成功从那种禁闭的白色房子中逃出来,那些人类认为他有“精神疾病”,不过白猫先生高傲地认为,他们才是有病的家伙。
英勇的猫咪的目的地是一家挂着霓虹灯招牌的店,穿着猫猫西装的暹罗猫已经守在门口了,因为天气寒冷,暹罗猫已经基本变成焦黑的模样。也正因此,光顾暹罗猫的客人已经变得稀少,在看到白猫先生走过来时,暹罗猫友好地和他打招呼:“晚上好,白雪王子。”
“晚上好,我的朋友,”白猫先生礼貌地和他打招呼,“现在可以进去吗?”
“可以,”暹罗猫带着他,轻盈地跳过花盆,往后面奔去,“你先去洗澡,今晚客人很多,刚才我听到,有人在问老板,你去哪里了。”
“或许我们可以和老板谈谈,”暹罗猫说,“被摸一下肚子,我们收人类一块钱的提成。可怜的白雪王子,我看到你这两天掉毛都严重了。”
夜色朦胧,为了生存、赚钱而只能在猫咖中牺牲身体的小猫咪在疲惫不堪地洗着澡。没有一只猫咪会在这里叫,它们都已经习惯了被光顾的客人亲密地揉珍贵的肚皮和肉垫,被他们埋在肚子上放肆地吸。只有刚来到这里的新人猫咪会因为不适应而反抗,进而遭受到严厉的惩罚……在一片麻木、已经放任自我堕落的猫中,唯独白猫忍着对水的恐惧,跳进去,安静地浸泡,清洗灰尘后,再昂首挺胸地去猫咪专用干毛机,将自己的毛发吹得蓬松干净,香喷喷。
他有理想。
一时的身体牺牲,是为了千千万万只流浪猫的自由和健康。
他要成为猫咖的头牌,要更多地掌握人类社会的信息。
纸醉金迷,猫咪泪无处寻。
而小桑葚并不了解这些,她只知道,从谢薄声收到医院的电子体检报告后,她的饮食骤然丰盛、美味许多。
谢薄声的担忧没有出现。
小桑葚如今的身体状况,和普通的人类女性没有任何区别。这意味着她完全可以像人类一样生活,吃人类的食物,甚至喝可乐或者奶茶。
而在愉快地大吃特吃后,终于等到谢薄声回家的那天。
谢薄声退掉早早订好的票,改成自驾游,载着小桑葚往家中去。
一路上,谢薄声一边开车,一边检验小桑葚的学习成果。很好,当初叮嘱她的那些事情,她都牢牢记得,并给出谢薄声完美的回答。如果不是小桑葚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就想要舔舔手背的话,她真得已经像是人类了。
小桑葚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她吃惊地发现,原来人类的世界这么大,不仅仅有水泥钢铁铸建的城市,还有这样长、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路和绿色的原野。潜藏在小桑葚骨子中的野性几乎在此刻迸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宽阔的绿色,想要跳下车,在上面自由疾驰,奔跑。
但她现在不是猫了。
小桑葚趴在车窗上,听谢薄声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应该称呼什么吗?”
小桑葚点头:“叔叔,还有阿姨。”
“不可以做什么?”
“不可以舔他们。”
……
反复确认无误后,中途在服务区休息。谢薄声不吃服务区售卖的食物,价格倒是其次,味道不好是真的,更何况他有洁癖。他自己做了便当,和小桑葚一人一个,慢慢地吃。小桑葚没有长时间坐过车,胃口不太好,还剩了几块排骨没有动。已经吃不下了,正在纠结地拍肚子。
谢薄声看在眼中:“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不行不行,不可以浪费食物,”小桑葚摇头,“不吃,就坏掉了。”
谢薄声没有犹豫,自然地将她的便当盒放到自己面前,低头吃。他这还是第一次吃剩菜,也不觉难受,想想看,小桑葚是他养大的,哪里会有人嫌弃自己的崽呢?他并不觉肮脏,反倒觉着小桑葚哪里都是干净的,她简直像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的心血,是他精心培育的花朵。
服务区人多眼杂,谢薄声要小桑葚始终扯着自己的衣角,她乖乖地做了。谢薄声去卫生间,她就站在男卫生间门口守着,也不尴尬,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脚尖。
原来人类中,很多时候,男性和女性也要分开的。小桑葚似懂非懂,她隐约意识到人类的潜在法则,他们不仅不会展露自己的身体,就连上卫生间这种事情,也要男女分开……
小桑葚上卫生间时候,谢薄声给了她一小袋、密封起来的猫砂,一小包,不多,很轻。这是小桑葚的习惯,她习惯了在嗯嗯前,往马桶中丢上几粒猫砂,不然没办法嗯嗯出来。
而且嗯嗯完后,还要认真地洗手,小桑葚好奇观察其他人类,大部分人,都是匆匆冲一冲,搓一搓就结束,但她和谢薄声不同,谢薄声还说,这叫做“七步洗手法”……
一想到会更干净,爱洁净的小桑葚又快乐起来,没有尾巴了,她就踮起脚,轻轻摇啊晃。
午饭后,又开了半小时,下高速,再有四十五分钟,谢薄声成功带着小桑葚到家。
父母都在。父亲谢文朗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在即将退休时,国家退休年龄调整、延迟,才又继续工作、多上了几年班。母亲方珍玉要年轻一些,说话时细声慢语,还有一对酒窝,温柔可亲。两人对小桑葚都极为重视,尤其还是第一次上门。
至于猫猫和她的名字。
谢薄声想说是巧合,然而父母心有灵犀地认为,一定是谢薄声喜欢对方,才会不自觉给猫咪取了桑葚的名字。
谢薄声:“……就是这样。”
只是小桑葚太困了,她今天还没有睡够一只猫猫该睡的时间,在简单的聊天后,方珍玉察觉到小桑葚困意绵绵,立刻安排她去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谢薄声有些惊讶:“你们将我的房间给桑葚睡,那我今晚睡哪里?难道要我和她——”
方珍玉吃惊打量他:“你想得美啊,玫瑰。”
谢薄声:“……”
谢薄声睡书房,那边有一个自动折叠床,虽然小了些,但在家中,父母绝不允许未婚的他们睡在一起。在小桑葚睡觉的时候,谢薄声简单收拾两人行李,谢文朗叫上他一块儿,外出购买晚餐时要用的食材。
毕竟要按照小桑葚的口味来。
刚下楼,谢薄声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她格外焦急:“薄声啊,你快回来,桑葚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病了,一直在喵呜喵呜地学猫叫,还模仿猫——”
谢薄声意外,下意识打断她:“你给她吃什么了吗?”
“没啊,”方珍玉说,“什么都没吃,她刚刚醒了,见我在浇花,也一块儿帮我浇……不,等等,她刚刚低头,吃了我种的花。”
谢薄声:“什么花?”
“我看看……”短促的脚步声和喵喵声后,方珍玉告诉他,“猫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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