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大为震撼。
她想要对“天生身体弱、运动不发达”这几个字重新下定义。
尤其是, 在看到谢桑葚同学身姿矫健地两秒下楼梯、一秒精准投“抱”她表哥之后。
谢薄声伫立原地,镇定地解释,自己的表妹是不习惯寄宿生活, 太激动了。
……是这样的吗?
班主任对此持一定的保留意见。
尤其是当谢薄声再次态度诚恳以“小桑葚身体差可能不适应住宿、申请走读”后, 班主任已经想要三步跳到教学楼上拆下大喇叭、握在手中凑到谢薄声耳边大喊醒醒吧。
——醒醒吧!
——整个学校里都找不出能三秒下楼梯的人, 你居然说她身体弱!!!
——您的职业可是教授啊!!!真的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离谱的谎言吗?甚至一点儿羞愧都没有。能这样坦坦荡荡地撒谎您真的是教授吗?!!
……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尽管私立高中的规则严格,但规则之外又有人情。即使现在谢桑葚同学表演一个原地倒拔垂杨柳, 因为她独特的发色, 因为她的遗传病……
班主任还是批准了走读申请。
从今往后, 谢桑葚想住宿舍就住宿舍, 不想住宿舍就可以等家长——也就是谢薄声来接。
写到这里的时候,班主任抬头, 看了眼谢薄声。
班主任隐隐约约感觉这对表兄妹的相处有些奇怪, 即使他们两人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却仍旧会给她一种“这俩人好像在牵手”的错觉。
班主任衷心地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不然,她就要拨打妇幼保护中心和未成年人保护中心的电话号码,请他们来帮忙调查这件事。
也有可能, 她刚刚被谢桑葚那优秀到简直爆炸的身体素质深深震撼到了,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错觉。
等班主任走后。
小桑葚东张西望,最终用自己的小手指悄悄地勾了勾谢薄声的手指, 她才紧张地问:“我不用军训, 真的没有滥用特权吗?”
谢薄声失笑:“没有, 是你正常行使的权利。”
——肤色越是白的人, 越容易受到紫外线的伤害。只不过一个上午而已, 谢薄声已经看到小桑葚脸上有隐隐约约被晒伤的痕迹。
她觉着痒, 对自己的脸也不在乎,抬手要去抓挠,被谢薄声握住掌心:“别挠。”
“……喔,”小桑葚悻悻然点头,“对啦,谢薄声,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喔,我自己可能完不成……”
小桑葚的唇在一开一合,手舞足蹈地说着一些事情,但谢薄声的注意力却有些涣散。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听小桑葚在说什么,他握住小桑葚手腕的手指还没有松开,仍旧有些用力;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嘴唇有点干,应该是没有注意喝水,也可能是自己在外读书就不肯好好吃水果。她的体温有些高,高到谢薄声能听到自己那不正常的、异样的清晰心跳,两人肢体接触处也渐渐升温,好似盛夏的向日葵……
“……谢薄声,谢薄声,”小桑葚晃了晃手,“你弄痛我了。”
谢薄声松开手:“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你在说什么?”
小桑葚揉了揉手腕,说:“好吧,我愿意原谅你。我刚才说,我想竞选班长。”
谢薄声:“嗯?”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小桑葚认真地说,“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看电影有这句话。我觉着我非常有能力,所以我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谢薄声笑了:“很好,然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明天晚上开班会的时候,我们会上台演讲,竞选,”小桑葚有一点点苦恼,“但是我怕自己写的演讲稿不太好,我写完后,你可以帮我改一改吗?”
这不是大问题,刚好,也能锻炼她的个人能力。谢薄声颔首,答应。
谢薄声确认完学校中的小桑葚可以正常读书、交际,而小桑葚也确认了,谢薄声现在还活着。
两个人都完成了彼此的小小心愿,在空荡的教室中分享了同一盒荔枝。
谢薄声约定,等她上完第二节晚自习,就来接她放学。
到时候,小桑葚只要拿着班主任特批的请假条,就可以出校。
皆大欢喜。
唯独班主任在办公室中吹着空调,一身冷汗地回忆谢桑葚两秒下楼梯的举动。她陷入深深的忧虑,思考着,是否应该给校长写一封信,在那个本校学生安全须知手册中再添上几个虽然离谱但很有必要的禁止行为……
不需要军训的小桑葚,在教室中埋头苦学一下午,将高一上册的英文课本背完了半本。
虽然背完半本后才发现原来单独的生词表在课本最后,但是无所谓,聪明的小猫猫已经将前面的所有英文单词、组合用法包括课文都背诵完毕。
新书已经发下来了,这么多的书中,最让小桑葚感觉头痛的,就是语文。
她很难用人类的思考方式来,更没有办法去理解作者的中心思想。小桑葚甚至觉着奇怪,有些写诗的人都已经死去好几千年了,为什么现代人要执着地去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呢?现代人中应该没有活这么久的,应该也没有和诗人们交流过的,谁给他们权利去制造标准答案呢?万一诗人不是这么想的呢?
真要是想知道,直接去刨开诗人的坟墓,去问问他们,岂不是更方便?
当然,这种话,小桑葚不能直接说,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背标准答案,去抓关键词,尝试去总结这些题目之间的共同规律。
猫猫学习,莫得感情。
晚餐自然要去食堂吃,小桑葚的三个舍友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即使独行猫猫侠如小桑葚,却还是愿意和三个舍友一块儿手牵手去厕所、手牵手去小超市,手牵手来食堂,手牵手排队打饭。
打饭的时候,有了一点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
插队。
是个男生,一米八多,瘦高个,像根葱,晃晃悠悠地、旁若无人地插到小桑葚面前。
饿到肚子咕咕噜噜的小桑葚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食堂吃饭插队是很不对的。”
男生假装没听见,反倒抬起手,像周围人打招呼:“嘿!赵哥!”
小桑葚一言不发,她出了队伍,踮起脚,用力拽着那个男生衣领,狠狠往外一拽——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被一个还不到一米六的女生拽得狠狠往外一晃,更要命的是完全抵抗不过,他啊地一声大叫,踉跄几步,一头栽到地上,摔个倒栽葱。
他体型高大,摔在地上,回声也是沉闷的一声响,听得人牙齿痛肉也痛。
周围的队伍安静了。
打算插队和正在插队的都下意识捂紧领口。
小桑葚松开手,她很镇定,呼吸均匀,脸不红心也不乱跳,只用口袋中随身携带的湿巾擦了擦手指,认真地重复:“同学,插队是不对的。”
教训完成后,她重新回到队伍,快活地问身前身后沉默的舍友:“刚刚说到哪里了?酸汤牛肉丸好吃吗?还是吃西湖糖醋鱼呀?”
……
晚上八点半。
谢薄声早早地守在私立高中的学校门口,等待着小桑葚。听得放学铃响,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又听到喜悦一声:“谢教授。”
谢薄声回头,看到西装革履的白猫先生。
他微笑:“十白。”
白猫先生刚刚下班,他在这边租了房子,加班结束后,来这里吃夜宵。听到小桑葚也在这里上课后,他眼前一亮:“真巧。”
但当谢薄声询问是否要等小桑葚出来时,白猫先生拒绝了:“我今天晚上值夜班,时间不够,还是算了。”
“对了,”白猫先生优雅地对着谢薄声说,“电视台前两天采访了我,今天晚上八点四十左右会有我的节目,欢迎你们观看。”
谢薄声有些惊讶,仍旧夸赞他小猫有为。白猫先生着急去上班,坦然接受夸奖,款款离去。
他刚走不久,小桑葚就背着双肩包飞奔过来,又给了谢薄声一记温暖的、结结实实的拥抱。
谢薄声今天却无法心无旁骛地拥抱她。
有些奇怪的情愫在他平静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比以往都要猛烈,猛烈到令谢薄声的心脏如奶油热锅中将熟的爆米花,好似下一刻就会噼里啪啦地全部炸开、落地生花。
只是两天而已。
谢薄声浅浅呼吸。
这是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小猫。
不能,不能将她当作异性……不,不能对她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种普遍的认知,在朦胧的夜中也不再清晰。谢薄声闭了闭眼睛,深呼吸。
他很难、艰难地重新回到平静。
小桑葚心中未觉,她跳上副驾驶,开心地发现这里仍旧只是有她一个人的味道,没有丝毫入侵痕迹。
全然不顾她的玫瑰气味狠狠、再度撞了谢薄声宁静无波的一颗心。
哼着歌,小桑葚听见谢薄声说了刚才见到白猫先生的经过。
“呀,上电视!”小桑葚眼睛亮了,她看着谢薄声将他的手机递过来,“八点四十吗?好像已经到了耶。”
谢薄声没有立刻将车开走,他暂时将车停在路边,和小桑葚一块儿看白猫先生的采访报道。
他也需要整理自己那颗凌乱、龌龊的心。
点进白猫先生提到的那个电视台的网页画面,一人一猫同时听到警察严肃的声音。
「各位群众朋友们,这里是xxx反诈中心,今天我们采访的,是一位在短短半年内被诈骗三十二次的先生。」
屏幕上。
穿着白西装的白猫先生,脸上覆盖着马赛克,优雅地抬手:“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