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浅塘里头栽的是名贵的荷花,如今入秋,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密密麻麻,水虽比不上太液池深,却也不算浅,便是个不会水的大人不慎落入也是要命的。
算算距离,苏皎皎若现在立刻去追,不到岸边便能将他追回来。可她若这么白白救了大皇子两回,温贵嫔和他的生母王淑妃也未必会见得感谢她一分一毫,反而还有人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落不到好处的事,苏皎皎不做。
电光火石之间,她眸光微闪,面上立刻担忧起来,提裙便往前追,柔柔丢下一句:“本主去追。”
她刻意控了控速度,营造出宫裙繁复而华丽不便跑动的模样。
等前方不远处的大皇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踉踉跄跄跌入水塘中,只听跟在她们身后过来的嬷嬷尖叫一声:“大皇子落水了——!来人啊!来人啊!”
站在岸边的苏皎皎回身看了眼几人匆忙赶来的身影,亦是满脸的焦急。但她只犹豫了一瞬,转身便跳入了水塘中,不一会儿便从水面下将差点沉底的大皇子捞在怀里。
大皇子连呛了好几口水,小脸吓得发白,紧紧抱着苏皎皎不肯丢。她抱着他到岸边,温声细语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怜娘娘把你救上来了。”
说话的时候,苏皎皎也被冰冷的池塘水冻得嘴唇发青,美丽的发髻都湿透了,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
周遭听到声音的宫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苏皎皎毫不犹豫地将大皇子往前推,原本清冷柔弱的美人如今满身狼狈,却仍关切说着:“快!将大皇子带上去,请太医来诊治。”
宫人们七手八脚地用绳子将大皇子捞上来,见人无事,两个嬷嬷骇然的神色才稍微松弛了些,赶紧迎上来唤着:“上来就好上来就好,大皇子哟,可把老奴吓坏了!”
苏皎皎这边还在水里泡着,冷风一吹,冻得她直发抖。
“小主!快救我家小主上来!”鱼滢在岸上着急地大喊,招呼着会水的宫人救人,这厢转头对凌霄低声说着:“快去找件披风,小主浑身都湿透了,仔细别着凉。”
凌霄点点头,立刻心领神会地跑去离这最近的宫室。
等宫人们将苏皎皎救上来的时候,凌霄刚好赶到,她挤过人群上前,立刻用披风将苏皎皎包了起来,焦急道:“先送小主和大皇子去最近的宫殿休息,太医还没来吗?”
一侧的宫人说着:“方才已经有人去叫太医了,不如小主和大皇子先去离这最近的毓秀宫暖暖。”
毓秀宫是离柳堤最近的宫殿,里面如今只住着一位久不得宠的戚美人。苏皎皎打着哆嗦点点头,一行人立刻掉头向毓秀宫的方向走。
秋天的湖水冰凉,苏皎皎和大皇子虽得救及时,身子也难免进了寒气。
毓秀宫内。
和她一同被抱进来的大皇子仍在惊慌未定的大哭,不住地喊着要母妃。
不多时,外面传来喧嚷的声音,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直向着屋子里来。苏皎皎抬起苍白的脸色往外看去,正看着皇后神色凝重地走进来,身侧还跟着一脸惊惶的温贵嫔。
苏皎皎裹着被子正欲下来行礼,皇后及时抬手示意,忙说着:“快坐好,不必多礼了。”
“太医,快去给大皇子和怜贵仪把脉,再去煮些驱寒的姜汤来,快!”皇后蹙着眉,让身后跟着的太医前去诊断,而后坐在主位上,重重地拍向桌案,声沉,“侍奉大皇子的两个乳母呢!”
这声吓得温贵嫔心口一震,她当即便跪在了地上,哭道:“臣妾抚育皇子有失,还请娘娘责罚!”
话音一落,两个乳母被人从外面扭跪到了地上,压着她们的人刚松手,她们便连磕了几个响头,哭道:“娘娘饶命,奴婢没有看好大皇子,这才让他一个人跑出去落水,奴婢一时失察,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冷声道:“你们两个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了,照顾皇嗣经验老道,居然能让大皇子一个人跑出去落水!幸亏怜贵仪救得及时,若大皇子有事,你们也要跟着陪葬!”
她转头看向温贵嫔,眼中凌厉:“陛下不过让你抚育了大皇子半个月,你就敢出这样的纰漏!愧对陛下的信任,更是愧对本宫!”
温贵嫔自知理亏,不觉泪如雨下,哀婉喃喃着:“娘娘,臣妾……”
见她泪水涟涟的模样,皇后深吸一口气,稍稍缓了声:“陛下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你自己向陛下交代吧。”
此时,负责给大皇子和苏皎皎诊脉的太医从里屋走出来,躬身说着:“启禀皇后娘娘,大皇子和怜贵仪得救及时,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恐染风寒,微臣开幅药方,让大皇子和怜贵仪喝上两三天,再好好调养一阵就无虞了。”
皇后闻言松了口气,温声说着:“大皇子尚且年幼,有劳太医开方时仔细些。”
“是。”
太医领命后绕到后室写方子,皇后方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幸亏大皇子无事,否则便是本宫也保不住你!”
“兹事体大,本宫已经派人通知了陛下,此事后续便交给陛下处置。”皇后从雨荷手上接过一杯茶轻抿了口,眉头舒缓,悬在心尖的那块大石头才算是落了下来。
“舟儿!舟儿!”门外倏地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很快地由远及近。
皇后抬头看过去,就见王淑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满脸的焦急担忧,不管不顾地直直冲进内室去寻沈南舟的身影。
见沈南舟小小的一团缩在被窝里,素来强硬爽利的王淑妃顿时红了眼,泪水似不值钱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尽是为人母的心疼。
“舟儿,是母妃来了,是母妃来了……”
她颤着手去摸沈南舟的脸蛋,所触之处尽是冰凉,心中对温贵嫔和那两个乳母的恨意在瞬间达到了顶峰,恨不得此时躺在床上浑身发冷的是温贵嫔那个贱人。
王淑妃从床边起身走向殿中,扬手就重重扇了温贵嫔一耳光,直打得温贵嫔脸上登时便出现一个鲜红五指分明的掌印,怒道:“陛下要你抚养舟儿,你便是这么对本宫的孩子!这么对陛下的大皇子!”
似是一巴掌不够解她心中愤恨,扬手又要打时,皇后厉声呵斥道:“住手!王淑妃,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本宫知道你心急如焚,陛下也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像什么样子?”王淑妃红着眼看向皇后,冷笑了声:“若是你的女儿躺在床上,我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得住!”
堂堂中宫之主被王淑妃当众明目张胆的挑衅,皇后不由得起了怒火,将手中杯盏重重搁下,溅起半盏清茶,震声道:“王淑妃,你要记得本宫才是皇后!若非今日本宫开恩,你如今尚在静思,无论如何都见不到大皇子!若你再口出狂言,目无尊卑,休怪本宫不体恤你为母慈心!”
王淑妃看着她冷冷嗤了声,只觉得可笑,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皇后不悦地看着王淑妃进了里屋,却没说什么,只蹙眉看向温贵嫔:“本宫知道你心中委屈,但你自己也需知道你的过失,等陛下来了,保不齐会重重罚你。到时候可比王淑妃打这一巴掌还要难受的多。”
温贵嫔抚着脸颊哭道:“臣妾自知失责,对不起陛下和娘娘的信任,可臣妾只是要乳母带着大皇子在鸾鸣宫门前……”
“好了!”皇后呵斥温贵嫔住了口,不悦道:“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
事已至此,她就算就千般理由,如今在别人看来也只是在找借口罢了。温贵嫔瘫软在地,绝望地任由泪水滑落。
殿前值守的太监高声唱礼:“陛下驾到——!”
皇后立刻起身去迎,侧目低声:“将桌子收拾干净。”她迎上前去,端庄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沈淮沉声说着:“都起来吧。”
尚未等皇后再说什么,他便率先越过皇后去到里屋看望落水的大皇子和怜贵仪。
皇后张了张口,最后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将所有想说的话尽数吞了下去。
绕过屏风,沈淮一眼便看到在床上躺着的苏皎皎和沈南舟,两人脸色发白,被棉被裹着,看起来情况不大好。
沈南舟躺在外侧,此时紧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王淑妃伏在床头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一边搓一边流泪,喃喃着:“舟儿快醒醒,母妃就在你身边呢,你看看母妃,好不好?”
慈母情深,沈淮看着王淑妃此时因为大皇子肝肠寸断的模样,心中动容。
纵使王淑妃从前明里暗里做过不少登不得台面的事,但并无证据,况且她始终是大皇子的生母,是这全世界最疼他的人。温贵嫔抚养大皇子不到两个月便出了这样的岔子,不堪为大皇子养母。
既然生离的痛楚王淑妃已经尝过了,想来也长过教训了,大皇子始终被生母抚养最为妥帖。
他淡声开了口,不愿惊动床榻上昏睡的两人:“待舟儿醒来,你便将他带回玉堂宫抚养吧。”
听到声音,王淑妃这才发觉身后来了人。她红着眼睛望向陛下,犹豫了一瞬,才松开沈南舟的手向他请安。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声线仍微微有些抖,满心满眼都是后怕:“臣妾听闻舟儿出事,一时情急才从玉堂宫出来,还请陛下看在臣妾爱子心切的份上,宽恕臣妾这一回。”
沈淮淡声道:“事出有因,朕可以不计较。朕记得你静思也有不短时候了,从今日起便解了静思,安心照顾舟儿吧。”
他上前摸了摸沈南舟的头,虽有些凉,但已经有些温度了,又看了眼在里面躺着的苏皎皎,她白皙的面上此时更显苍白,乌黑的发仍带着水渍,愈发显得她脆弱。
本想伸手过去,但碍于王淑妃仍在,他神色自如地将手从沈南舟额上收回,只唤了太医过来问了问情况。
得知如今二人情况尚可,只要喝几天汤药调理身子便能无碍,心中也放心了些。
沈淮负手而立,淡声吩咐着:“再备一驾步辇来,待怜贵仪醒了,送她回披香殿好好休息。淑妃,你抱着孩子回去,等舟儿好些,朕再去看他。”
王淑妃喜极而泣,赶紧抱着沈南舟蹭了又蹭,吻了吻他微凉的额头,颤声说着:“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待她抱着沈南舟坐上步辇离开,沈淮才不疾不徐地回到殿内,撩袍坐上了主座。
皇后坐在他身侧,不动声色扫了眼,温贵嫔仍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两个老嬷嬷低着头,不敢抬起。
沈淮淡淡扫了底下的人一眼,食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扶手,说着:“平素跟着大皇子的人便是你们两个?”
两个嬷嬷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陛下,颤巍巍说着:“回陛下的话,在鸾鸣宫照顾大皇子的乳母一共四人,奴婢们是其中两人。”
“其中两人。”沈淮沉声重复了句,眼底冰冷,“照料大皇子这般重要的事情,身为乳母,不跟随左右,怕是不知在何处偷懒。”
“朕念在你们年老,在宫中侍奉了一辈子,免去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责三十,发配掖庭做苦役。”
沈淮挪了目光看向温贵嫔,眼中没什么温度:“温贵嫔抚育皇嗣不利,愧对朕的信任。即日起收回抚育大皇子的权利,交还生母王淑妃,降婕妤位。”
“拉下去,行刑。”
见陛下下了命令,皇后微微拧眉叹了口气,适时说着:“陛下,有罚亦要有奖,今日怜贵仪护皇嗣有功,臣妾的意思是也要赏她——”
“朕已有想法。”沈淮抬手打断她的话,微微沉声说着:“怜贵仪护皇嗣有功,擢升为嫔位,再将赏她和舟儿一人一盒百年雪参补身用。”
皇后笑意僵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那臣妾便替怜嫔向陛下谢恩了。”
沈淮嗯了声,起身觑她一眼,说着:“宫里近来发生了不少事,你身为皇后,理应为朕操持后宫,让后宫和睦,为朕分忧,而非朕事事亲力亲为。”
“若皇后有心无力,朕也可叫贤妃多费些心。”
说罢,沈淮便头也不回地离了毓秀宫。
独留皇后在殿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凤袍广袖下,悄悄攥紧了拳。
披香殿。
苏皎皎从梦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当天的傍晚。
窗户关得严丝合缝,不透一丝冷风,只从半透的窗纸看得出外面朦胧的夜色。
她虽被救出来的及时,但天冷水冷,还是不可避免地得了风寒,寒邪入体,在毓秀宫的时候便起了低热,浑身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幸好在毓秀宫的时候喝了一碗姜茶,半梦半醒时又被鱼滢扶着起来喝了太医煎熬的一幅药,诊治得十分及时,这次再醒来便觉得好多了,身子也没那么冷沉。
只是她睡得迷糊,连自己是知何时被挪回了披香殿都毫无印象。
苏皎皎撑着身子靠在床框上,笑意仍有些虚弱,轻声唤着:“鱼滢,我是怎么回来的?”
鱼滢端着药一进来便看到小主醒了,顿时喜上眉梢,上前唤着:“小主醒了!”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笑着说:“奴婢给怜嫔主子贺晋封之喜。”
苏皎皎怔了一瞬,倒不觉得很意外,似早有预料般,淡淡一笑:“一次风寒换一次晋位,倒不算亏。”
天元三年这一批得宠的新人里,唯有她晋封得最快,也最得宠。得幸不到一年时间便从选侍升了美人,赐封号,再晋贵仪,如今刚入秋又升了嫔位。
她步步高升,早已将同批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早在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嘉奖她什么,就算不是位份也会是别的殊荣。
更重要的是能再次得到陛下的怜惜,让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再重上一些,这就十分划算。
那浅塘水不深,苏皎皎又是掐好时间去救的人,可谓是万无一失。
至于王淑妃会不会记得她的恩情——
苏皎皎并不在乎。
王淑妃此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宫中不少腌臜事都跟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苏皎皎十分确信,就算是敏婕妤,关键时刻她也可以果断地舍弃掉。
她心中唯一在乎的,唯有她的宝贝儿子罢了。
鱼滢将托盘上的一碗清粥递过去,柔声说:“小主,您吃些清粥垫一垫吧,再晚些还要喝药呢。”
苏皎皎从她手中接过粥,还没喝上一口,门口风风火火进来一人,面色如结了冰霜般,问着:“苏皎皎,这么凉的天儿你亲自跳下去救人,疯了吗你?”
她泰然自若地舀一勺粥吃进嘴里,笑着说:“姝嫔姐姐来了。”
“鱼滢,快看茶。”
姝嫔看她如今脸色尚可,还有心里同她笑,担忧也稍稍退了些,仍是板着脸说:“我听说陛下晋了你嫔位,可晋位有你的身子要紧吗?”
苏皎皎拿帕子蘸蘸唇边粥末,嗓音清泠:“姐姐,当时的情况,我亲自跳下去救大皇子是最优解。”
“既能得了陛下怜惜,又晋了位,岂非一举两得。”她温声说,“那池塘水不深,我会水,很快便能把他捞上来,如今只是小染风寒,不亏的。”
看苏皎皎心中有数,姝嫔就知道自己又是白操心了。她以前就知道苏皎皎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不曾想还能让她一次次更加瞠目结舌,如今竟对自己也这么狠。
姝嫔无奈地叹了口气,仍是有些担忧:“你在昨天晚上这么敏感的时候复宠已经够树大招风了,如今又保护皇嗣有功,晋了嫔位,这后宫的焦点怕是又要全都聚集在你身上。原本还想着韬光养晦等宓贤妃对你的态度稍微好些再做打算的,如今宓贤妃这事未曾解决,又得罪了毓贵嫔,你在宫中可还怎么过。”
苏皎皎低眉一笑,淡声说着:“毓贵嫔是她罪有应得,是她甘愿替绿夭受过,怨不得我。至于宓贤妃,我已经有了主意,就在这两日了。”
“原本是不愿太惹眼的,但得宠是过,不得宠也是过,有恩宠总比没有过得好的多。我救了大皇子,就算王淑妃不念着我的恩情,这阵子也会一心扑在照顾大皇子身上,少一个劲敌,我也舒坦些。”
姝嫔点点头,从鱼滢手中接过杯清茶,掀盖轻轻吹了口气,低声说:“那宓贤妃那边你准备好了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有啊。”苏皎皎笑笑,“姐姐只管没事多来陪我坐坐,我抄佛经的速度自然快些。”
说罢,她又喝了两口粥,掀眸看向鱼滢:“今日我昏睡的时候,陛下可曾来过?”
鱼滢屈了屈膝,笑着说道:“您一到披香殿陛下便来了,在床边陪了您好一会儿才被大监叫走呢,想来应是有政务要忙,不然陛下定要再多待久些。”
“还有,陛下赏您的百年雪参奴婢收到库房去了,太医说此药名贵,劲儿也太大,您如今只是风寒,还用不上这些。”
姝嫔立刻接了话茬子笑道:“不过是风寒陛下便赏了这么贵重的药材,生怕你出了什么问题,这份心思,可实在难得。”
几人说笑之际,外头忽而传来唱礼的声音:“陛下驾到——!”
苏皎皎怔了瞬,将手中的粥碗递给鱼滢便掀了被起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上前迎人。
她本就病着,清冷柔弱的容颜此时更显弱质芊芊,如易碎的琉璃一般惹人怜爱。
沈淮见她的第一眼便皱了眉,大踏步上前将她横抱起,嗓音淡沉:“谁准许你病中起身的?”
苏皎皎也不矫情,双臂一勾便窝在了陛下的怀里,长睫微颤,她掀起湿漉漉的眸看着他,软着声儿道:“陛下来了,皎皎怎能不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