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晚上给我打电话?」
姜梨盯着这一行字,眼睛忽然就湿了,一大滴眼泪积蓄在眼角,狠狠滚落在手机屏上。
她一直都是有些泪失禁的体质,但近日里,她真正从“套子里的人”走出来后坚强了很多,已经很久没再哭过。
姜梨手忙脚乱用指腹抹了抹屏幕上的水珠,给他拨去电话。
那边只响了一声,就接听。
“梨梨。”
周敬屿声音依然温柔低沉,只是细听,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倦意。
姜梨听着他的声音,眼眶里刚才收回去的眼泪又一滴滴滚了下来,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从木地板上站了起来,抽出桌上的几张纸,走到了窗台边。
那边静了两秒,显然也听出来她哭了,“对不起。”
声音低涩,暗哑。
“不要,不要对不起,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因为我心疼你。”
就是很心疼,一路上他都在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叔叔,又听见他对自己的对不起,她哪里还忍得住,眼泪越流越多,心脏抽搐得痛。
明明,姜梨也知道,他压根没有做错什么,很多事情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她一点也不怪他。
周敬屿不再言语,听筒那边一片寂静。
窗户先前开了一道缝隙,外面风愈发大了,吹得窗台上的兰花叶子簌簌作响。
良久,良久,就在姜梨感觉外面的夜风越来越冷,俨然有了冬天的感觉,她心里莫名恐慌,就好像走进漩涡要站不稳似的,周敬屿才低低地开了口,
“梨梨……”
姜梨已经没有再哭了,听见他叫自己,很轻地应了一声。
同时,心里再度揪紧了。
见周敬屿再次不说话,只剩下隐隐的拨弄火机着齿轮的声音,姜梨忍不住了,“周敬屿,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你不想了么。”
周敬屿很轻很快地道。
“我为什么会不想?”
他语气快,但姜梨明显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颤抖,心底稍安。
“周敬屿,我特别想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跟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月,不……加上之前的那两三个月,是我最开心最开心的日子。”
姜梨又吸了吸鼻子,认真地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梨梨,”周敬屿语气缓和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你一直在哭,那么伤心,你父母又那么生气,我以为你想要……你想要再考虑考虑。”
“我才不要再考虑!”
姜梨听见他这样说,浑身都好痛,“你家人是你家人,你是你,我就喜欢你。”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
“梨梨。”
周敬屿心霎时间软得一塌糊涂,就好像被她揉成了几块,那些所有的压抑,无奈,黯然与痛苦好像都跟着消失去了大半。
他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她永远那么直率。
就像当年在咖啡厅里她戴着白色蝴蝶结发带赴约,就像在邮件里那样郑重温柔又真诚的告白。
她常说他是唯一的光,是她进入社会变得现实后“唯一的美好”。
而对于他,有何尝不是呢?
那样美好的爱意,让他也觉得无论处于怎样的生活,都被一缕光照亮。
“梨梨,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分开。”
“真的?”姜梨停住了呼吸。
“从来没有,我只怕你想。”
“我也不会想,永远都不会想,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无法形容,刚刚那么难受那么痛苦想哭,但听见他的话后,好像夜空里的星星都亮了。
一切都变好了,也不再恐慌了。
“周敬屿,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找你,我们商量一下对策。”姜梨也冷静下来了,充满信心地道。
“可以吗,你爸妈——”
“怎么会不可以,我笔记本还在比弗利呢,本来明天也必须回去工作,我爸妈不可能拦我的,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限制自由。”
“好。”周敬屿道。
“不过你就别来接我了,我们早上九点在你家见。”
“好。”
“梨梨。”
“我也会想方设法证明给你家人看,会让他们认可我,喜欢我。”
“嗯呢!”
姜梨一点都不想哭了,用手抹了一把脸颊,微微弯起了亮晶晶的眼睛。
她看向手机,又再次充满了信心。
翌日,姜八一果然没有拦她,现在时代不同了,也不可能限制儿女自由。
夏萍最近有些累,姜八一说姜梨离家这一个多月夏萍情绪都不佳,经常睡到很晚,也不想再去管这些事,让她自己考虑吧。
姜梨只得和父亲打完招呼,拎起包包出门。
姜梨叫上车,很快来到毕弗利的十二楼,还没伸手敲门,房门便打开了。
周敬屿好像就在等她,微微偏了下头,眸色幽深地望向她,“进来吧。”
他昨晚将旧物搬进老房子也在那里休息的,但她不让他接,又怕她早来没人,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姜梨将门关上,明明不过是一夜未见,却又像是隔了很远。
周敬屿将门关好,竟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还不等姜梨反应过来,蓦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自己怀中。
姜梨吓了一跳,又很快窝进他怀里,周敬屿抱得更用力,他微微弯了弯腰,姜梨将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也环紧了他,慢慢闭上眼睛。
“我们永远不分开。”姜梨再次重复,轻声道。
“嗯,不分开。”
周敬屿收紧了她的腰,深深地吮了吮她那股梨花般温柔干净的气息。
姜梨任他抱了许久,踮起脚尖,又亲了他颊边一口,两人才依依不舍放开彼此。
“你昨天没睡么。”姜梨这才来得及细看他,看见他眼睛里好像有血丝,不禁问。
“昨天收拾了一些东西到老房子,忙到早上才睡。”周敬屿解释。
“哦。”
他下颌上也有细微的胡茬,周敬屿是完美的处/女座,姜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有些落拓,有些颓废,穿了件白色的衬衫,上面两三颗纽扣都没有系,松松地敞开,显得清瘦懒散,但又超乎寻常的性感。
“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没吃早饭。”姜梨别开了目光,又觉得什么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些。
周敬屿摇了摇头,“你呢。”
这套房子户型要比姜梨的好,三室一厅,还都朝南,装修也好。姜梨有时候会拿资料在这里翻译,冰箱里也存有速食。
“我给你煮个汤圆吧,你去躺一会儿?”
姜梨也知道他应该是早上过来的。
“不了,我和你一起。”
周敬屿跟着她走进厨房,帮她从冰箱里拿出汤圆。
下汤圆很简单,水煮沸丢进去就是,周敬屿接过来汤勺搅了搅防止粘锅,一边淡淡地道:“我和那边说清楚了,以后都不会再回去。”
“哦。”
“我知道你父母肯定不能理解,但时间长一点,他们可能也能明白,我一个人单过也没什么的,我们家情况比较复杂,还不如我一个人轻松,你们放心,经济上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姜梨听他这么说,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我爸妈思想比较传统,总觉得必须要父母同意支持,我多说说就好啦,他们讲道理的,我妈也改了很多。”
“而且昨天晚上我也想过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嗯?”
“我们可以不结婚啊,这样就没有那么麻烦了,你爸也不用担心了,我爸妈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们就开开心心在一起,反正也是一样的。”
姜梨说完,周敬屿弯下腰看着锅,却没有说话。
只有汤勺和锅底触碰的声音。
白雾涌上。
“周敬屿?”
姜梨意识到不对劲了。
周敬屿没说什么,待汤圆煮得差不多,他把火关掉,阀门也关好,转过身手指轻扣住了姜梨的下巴,托起。
“梨梨,我承认,我以前确实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
“但我现在,可能从见你父母开始,我很想和你结婚,很想很想。”
姜梨抬起眼睛,对上他深湛的眸,“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他抱着她抵在了墙上,双臂搂得极紧,好像要揉进自己身体里,道:“但如果真对一个女人心动,是一定想和她走进婚姻的。”
姜梨听他这么说,虽然也不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却还是有些欣喜的。她从来没有被他抱得这么紧过,略略呼吸不过来,骨头都好像在隐隐发痛。
但又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亲了一下他凸起性感的喉结。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慢慢等吧,肯定能成功的,咱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呢。”
“嗯。”
周敬屿被亲得竟也克制不住,还有她刚才大言不惭的“不结婚”,惩罚般吻过她的唇。
两才又在厨房里抱着亲昵了好一会儿,直到汤圆在泡着就不能吃了,他们才舍得放开,也没分开餐具,一起盛了一大碗端到客厅。
“我下午可能要回一趟老房子,有些东西还没收拾完,你在这里休息还是——”周敬屿喂给她。
“我和你一起去。”
此时此刻,姜梨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分开。
“不会影响你工作?”周敬屿问。
“没事啦,我刚接的项目,deadline还很长,再说我可以抱着笔记本过去。”
“也行,还有一件事,要是方便的话再帮我约一下你父母,下周末吧,或者你挑一个他们心情好一点的时候。”
“周敬屿你要干嘛。”姜梨被他弄得紧张兮兮。
“没什么,别担心。”
周敬屿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拿起桌上的碗走向厨房。
姜梨想自己洗,被周敬屿拦住,“你煮的,我洗。”
实际就是他煮的……
姜梨看着他背影,也不知道他会和自己父母说什么,想到了一件事,她早就应该做的事。
姜梨拿出手机编辑好订下发送时间,随后收拾一下准备工作一会儿,再出门。
他们也不着急,三四点才到老房子,今早起来天气就不好,有些阴郁,午后起了风,没想刚到这边又下起了暴雨,豌豆大的雨滴哗哗打在玻璃上。
周敬屿昨天一分钟都不想多留,晚上叫的搬家公司,但太晚了,只把大件搬了进去,还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堆在外面的门廊上,罩着白布。
斜斜的雨水扫进来,有些湿了。
周敬屿一件件搬进去。
姜梨想去帮忙,但被周敬屿关在书房,让她好好工作,外面下雨,别再感冒了。
姜梨却有些静不下心,时不时走到窗边,从这里的角度能隐隐看见他搬东西时的高大身影。
衬衣后背被雨水打湿了,让他看上去没外表那么清瘦,勾勒出精实宽阔的背肌和流畅有力手臂线条。
姜梨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刚要收回目光,突然屏住了呼吸。
这里除去她以外,外侧无人的街道,也有人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