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这一觉,足足睡到了傍晚。
她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好像还能闻到那股子火星味,猛的从床上坐起。
“着火了,着火了!!!”
几秒后,她才冷静下来,看着四周是熟悉的美式风家具,苔藓绿的窗帘垂在地上,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对面大厦已经亮了灯,斑斑驳驳的光线映在窗帘上。
她低低地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抱紧了被角。
旋即才想到这张床上应该还有一个人。
她扭过头,果然见到周敬屿,他也醒了,并没有起来,侧着身子懒散地躺在枕头上,淡淡地望着她。
或许是夜色的原因,眼神有点深。
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敬屿。”
姜梨想到白日里的种种,忽然就很心疼很心疼他,俯下身,裹紧被子去亲吻他的嘴角。
周敬屿沉默了半秒,也回吻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
气息交缠。
很温柔。
姜梨见他眼角的冷意一点点逝去,换作平日里熟悉的样子。
“我们起床吧。”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将床边的台灯拧开了。
“嗯。”
灯一亮,姜梨才有些恍惚,她摸了摸脸,今天回来时太累太晚了,他们什么都顾不得就睡去了。
而刚才,姜梨并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
台灯有些亮。
他们还是第一次躺在床上入睡后醒来,姜梨缓过来后本能地感觉不自在,微微侧过脸。
“没事。”
周敬屿也察觉到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肘懒懒搭在膝盖上,又扣住了她的腰,再次吻。
“我没刷牙呢。”
他的口气却很清新。
“没事。”
周敬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吻她,很想很想,想把她吻进身体里,只属于自己,永远不会失去。
“周敬屿,你要……”
姜梨想到他左臂还有伤,又怕到他的伤口。
“我们没那个。”
周敬屿定了定神,嗯了一声,又清醒了一些,双腿岔开,将她箍进怀里,双臂从背后环着她,头靠在她清瘦的肩膀。
姜梨怕碰到他伤口,一动都不敢动。
“周敬屿,你怎么了。”
“没什么。”
他说没事,但姜梨就是能感觉到那种一层层的哀伤。
沉默了几秒,姜梨忽然道:
“你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你说什么?”
他手臂突然收紧了。
“我,我之前不知道,要是我知道她想这么做,我看见她一次,就打她一次!一定会把她吓跑,再也不敢来的!!”
周敬屿俯在她身上,低低地笑了。
姜梨就靠在他胸膛,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她又想到了他胸口上的东西,手指间都是热的。
“我说真的,我大学选修的可是跆拳道。我很厉害的。”
“怎么个厉害法?”
真的很奇怪,原本那么压抑麻木的情绪,却能被她几句话说得那么暖。
“我就是很厉害的,其实你没有发现吗,越文静的人都是越厉害的。”
姜梨断断续续给他讲一段往事。
她学生时期和安悦一帮女生打车,安悦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司机吵起来,那个时候还是出租车,司机骂得特别难听,几个女生也帮着说话又被骂。最后姜梨忍无可忍发了火。
司机全程就闭嘴了。
后来安悦说,那个时候的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震慑了所有人。
姜梨讲得很认真,周敬屿懒懒听着,也跟着淡淡地笑了。
笑完,他抱得更紧了。
“梨梨。”
“嗯?”
“你真是个小天使。”
姜梨嗯哼了一声,又回头去亲他,就是想让他高兴让他温暖,断断续续中,她又道,“要不要我们订个外卖。”
“你饿了?”
“不是。”姜梨眨着眼睛,看向他。
他们昨天都已经睡在一起了。
周敬屿握着她的手,很温和地笑了,脸上也没那么冷,阴霾和麻木也褪去许多。
姜梨也知道现在事情太多了,他又受伤,她和他又抱了一会儿,不得不从床上起来。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上次冰箱里买了点东西,我去做做试试。”
她还记得医生包扎时千叮咛万嘱咐,这一段日子一定要注意饮食,营养健康,少吃外卖,如果伤口没有好好愈合,恐怕会留下一道伤疤。
“不会累吗,累的话可以让阿姨送。”周敬屿看一眼时间,七点左右,不算太晚。
“不累的我刚睡醒,我试试吧,我先去洗个漱。”
姜梨没再这里住过,但周敬屿备过客用的牙刷,她早上来时用了。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别动着伤口,吃饭了叫你。”
“好。”
周敬屿低声应道。
看着姜梨将房门关上,周敬屿也起来了,不想再躺,他洗漱完坐在书桌边,缓缓点了一支烟,看着外面阑珊的夜色。
姜梨看见火还有些紧绷,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
家里有上次钟点工买的蔬菜,自从她搬到这里来后,周敬屿回来的次数也很多,偶尔饭点钟点工做饭,姜梨也下来吃。
她做了番茄鸡蛋、木须肉、还有一道炒青菜,本来想煮面的,最后锅都占用了,干脆蒸了一锅米饭。
她将饭菜都摆在胡桃木的餐桌上,开了顶上的灯,又叫周敬屿洗手吃饭,恍惚中,竟有一种同居的感觉。
过去他们住得很近,但周敬屿白天也要去店里,周末待在一起时也就是蹭阿姨的饭,工作。比起来,更像是工作室之类的地方。
但现在,却不同,很有生活气息。
甚至有一瞬间,她望着外面的各家各户的灯火,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呢。
“这么丰盛。”
周敬屿出来看见,也有些愕然。
“味道就是普通水平,但应该能吃吧。”
哪有人不会做饭,就是不爱做饭罢了,对着菜谱都行的。
“我还以为就煮个汤圆饺子呢。”
周敬屿笑。
“那不行,医生说了要有营养才能愈合,不然会有疤。你尝尝。”
姜梨给他夹了一大片肉。
“很好吃。”
周敬屿还是第一次吃她做得菜,觉得比阿姨做得好像都好。
“真的吗?”
姜梨吃了一勺,抿了下唇,“有点咸,可以吗。”
“没事,配着米饭刚好,其他的都很好。”
周敬屿配着米饭一口口吃,幸好他伤得是左臂,右手还很灵活。
“周敬屿。”
姜梨也是饿了,觉得好像也不错,很健康干净的味道,吃了一会儿,看向他。
“嗯?”
他们面对面,他就坐在靠窗的那一侧,没有拉窗帘,外面是一家家人间烟火的窗口,他五官清冷英俊,因为受伤穿了件干净舒服的白t,黑发略长一些,垂在眉宇。
他这几天好像瘦了,线条更凌厉,可就算病弱颓废的都那么好看。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们会不会,永远都这样。”
姜梨停了一下,却没有等来他的回复。
她抬起眼睛,看向他。
“梨梨,我们家境况确实比较复杂。”
周敬屿吃得比她快,已经放下了筷子。
姜梨知道他要说给自己听了,微微坐直了一些。
“我父亲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凤凰男,我母亲你应该知道,就是那栋老房子的主人。”
“嗯。”
姜梨收拾东西时并没有看见画像,但能感觉出是一个非常细致感性的女人。
“她身体不好,一直都身体不好,不过我爸爸对她很好,真的很好,对我也是。”
姜梨注意到,在这里周敬屿说的不是父亲而是“爸爸”。
“后来,这么多年,我也一直调查过,是不是我爸出轨了还是什么,但是答案都是没有的。他就是对她很好,没有出轨没有背叛,直到她去世。”
姜梨嗯了一声。
“可能就是人走茶凉吧,我父亲很快相亲认识了一个女人,他这人,怎么说呢,或者那种社会混出来的都是这样,很迷信,非常迷信。”
周敬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
“那个女人说是很有福,家里有好几代都是双胞胎,有这个基因,也能带来好福气。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生意也好,我又有了两个弟弟。”
“她是不是就是那个——以前接过你的?”
初中时候,姜梨喜欢周敬屿,周敬屿又鼎鼎大名,那时姐妹们又八卦,一点事都会告诉她。
说是有次周敬屿是他妈妈来接的,非常年轻漂亮,跟明星一样。
后来又说,好像是继母。
周敬屿道:“在没涉及利益之前,她对我都很好。”
“那这一次……”
周敬屿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刚要开口,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周敬屿看了一眼,脸色有异。
“怎么了?”
“我父亲的助理,稍等一下。”
几分钟后,周敬屿挂断了电话。
还不等他说什么,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