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悦将车子开得飞快。
“你要是很着急的话,要不要先给房东或者中介打个电话?”姜梨自己也租过房子,知道很多时候好房子不等人的,见安悦有些着急,道。
“不用啦不用,你放心,我没有专职司机,平常都是我开车,技术很好的。”
安悦握着方向盘,朝她挤了下眼睛,但还是有些神色不宁,时不时看向时间。
听她这么说,姜梨也不再多问了,怕影响她开车,系好安全带。
约摸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出静谧幽静的老城区,车窗外的风景渐渐繁华,熟悉。
“咦,这好像是我中学那边诶,离我家也不远,你要在这附近开店吗?”
姜梨有些不赞成,倒不是说这里不好,东部一直都是市区最好的地方,房价高昂,但因为房价过于高昂,年轻人并不是很多。
“嗯……嗯,在这边看了一家还不错的。”
安悦有些支支吾吾。
姜梨皱了下眉,还想再问,安悦突然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果然就在她学校附近。
“可是我觉得在这里很不划算,租金也很贵,还不如在以前公司那里呢。”姜梨诚心地为她打算。
“所以说,是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么。”
安悦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声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
姜梨简直没有听清楚,不过也跟着她下了车,这条街对她而言很熟悉,也很怀念。
她情不自禁地环顾四周,一时有些看呆了。
她的小学初中都是在这里念的,同一所私立学校,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就这么大,常常和同学们在附近看电影,逛街,打电动,看海洋世界。
后来她考到了比较远的高中,世界一点点大了起来。
相较而言,公立学校的生活就少了那么点趣味,最多的就是步行街,或者老城区的老市府,中山路。
姜梨看得有些入神,甚至没有注意到安悦由衷地松了口气,将出神的往旁边的街道拉去。
这里好像和过去没什么区别,日料韩料居酒屋很多,还有各种咖啡屋。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呀?”
姜梨忍不住问。
“嘘,你不觉得这里很眼熟么。”安悦又看一眼时间,仿佛微微松了口气。
“是很眼熟啊,我初中的时候天天来这里逛的,我不是还跟你说过吗,高中的时候和周老板第一次约——”姜梨话未说完,视线停在街角,忽然顿住了。
“这,可是怎么会……”
姜梨愣愣地看着街角那家店,眼睛豁然瞪大,又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
霎时间,时间好像放慢了。
瑟瑟秋风卷起了地上的法国梧桐的落叶,一切一切,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她十五岁的那一天。
不知何时,安悦已经悄悄离开了。
姜梨站在原地,风拂过她的长发,仰头望向那家咖啡店。
时间变了吗?
时间好像变了。
还有人在等吗?
一定还有人在等。
咖啡店前,木质古典的招牌上用拙拙的手写体写着forestcafe。
姜梨拨了拨发尾,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十五岁时的她——
戴着纯白色的蝴蝶结发箍,穿着碎花雪纺上衣,牛仔裤挽起裤腿,穿着旧帆布鞋,背着当年最流行的流苏包包,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走进店里。
她发梢还用心地卷好,额前是整齐的刘海,还在思索着昨晚邮件里的那封信。
他会是什么样的语气,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约在这里,他们会在一起吗。
姜梨想到这里,哑然失笑。
她忽然很佩服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做这样美好又勇敢的事。
……
“您好,请问您是找人还是?”
许是姜梨在门口看太久了,柜台的年轻小哥忍不住探出头来,问。
“我找人。”
姜梨笑了一下,像多年前一样,回答道。
“呃,我们今天没有客人的,只有一位,但他是——”
“嗯?”
姜梨往里看了一眼,“我就找他。”
年轻的小哥有些不明不白地挠了挠头,姜梨仿佛踩着光阴的痕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她心跳就快了一下,多了一分感伤怀恋,以及感动。
她高中时没有再来过,只高三毕业那年偶然间来这里,遗憾地发现这里和其他的店一样难逃厄运,倒闭了。
后来,姜梨就再没有来过。
但此时此刻,这家店却和姜梨记忆深处的几乎一模一样,深绿色的皮质沙发,低矮的木质茶几,上面放着黄铜的台灯,墙上悬挂着斑驳的油画。
昏昏沉沉的灯光,仿若小酒馆,复古的美式风格。
终于,姜梨走到角落,和多年前一样,有些忐忑地停住了脚步。
心脏却跳得几乎要从胸口跃出。
周敬屿也和当年一样,慵懒散漫地窝在沙发里,穿着薄薄的黑t,锁骨清瘦冷白,漫不经心地低头把玩着手机。
指间夹着一截烟,忽明忽灭。
姜梨心脏跳得更快了,怦怦怦,怦怦怦。
她像当年一样,紧张坐在了他对面。
“喝什么?”
周敬屿也和当年一样,并没有看她,依旧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里,口吻疏淡地问道。
却还是忍不住,唇角轻弯了一下。
他看上去比过去那个有些混的少年还要帅,这么一笑,姜梨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指。
有一瞬间,她甚至疑心周敬屿是否属于自己。
又有说不出的甜。
“拿,拿铁就可以了。”
她对着一脸好奇地望向他们的店员道。
约摸几分钟后,拿铁端了上来。
周敬屿那里也摆了一杯美式。
“辛苦了,你下班吧。”
周敬屿抿了一口,对店员道。
店员小伙子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听老板这么说,也收拾东西下班。
霎时间,咖啡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种微妙的暧昧和甜蜜漾在咖啡的气息里。
让姜梨忍不住想要去看周敬屿。
她这才注意到他将头发又染了回去,黄发有些长,显得眉眼清冷英俊,又带了些邪气,也或许,在记忆深处他就是这样的,所以姜梨起初并没有察觉。
“梨梨。”
“嗯?”
周敬屿放下了美式,干脆利落地弹了弹烟,“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直在看我。”
“我就有这么好看?”他扬眉。
“哪有。”
他这一句话,却将她再度拉进少女的回忆里。
悸动的,美好的。
周敬屿淡笑了一下,将烟懒懒地衔在唇间。
“周敬屿。”
姜梨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就连咖啡都好像是过去的样子,有些发苦,不像现在那些连锁店那么甜。
“嗯?”他摘下唇边的烟。
“谢谢你。”
姜梨从重新看见这家招牌时就猜到了,这样用心又有品味的,除了周老板还能有谁。
难怪,安悦会说“千金为博美人”一笑了。
“不只是为你。”
周敬屿怕她有负担,淡淡地道,“这于我而言,也是最美好的回忆。”
“真的吗?”
“嗯。”
那一段日子,正是他被周浅山也是忽略的那一段,宋蘩丽想尽办法想把他调到开发区去。
那天她的邮件,她的真诚,她的温柔和喜欢,也是他最美好的记忆。
“要不,你带我转一圈?”姜梨又坐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来,“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特别想再来这里,但是没有勇气。”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种咖啡馆有些成人式。
“好。”
周敬屿握过她的手,指间紧扣,“这里都是我按照记忆里复制的。”
“嗯嗯。”
姜梨看得出来,每一个角落都花了心思,虽然她只来过一次,但记忆特别深刻。
周敬屿当然没有办法买到当年的桌椅,但每一个款式,都尽力做到一模一样,若说不同,就是材质感觉更高级了一点。
咖啡馆不大,更像是一个放松的小咖啡吧,从铜制的吊灯,到墨绿色刺绣地毯,再到朝向街道的玫瑰窗,都极有情趣。
姜梨简直爱惨了,完全是少女时最美好的回忆。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对外营业,你把这里当工作室用,周末的话可以邀请安悦他们过来。”
周敬屿和她走到了老式的窗台,将对着街道的窗户打开。
周敬屿说完,见姜梨望向街道,却没有说话。
察觉到他的目光,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
“没什么。”
这里离学校很近,也是因为近当年才约在这里,这片窗对的是另一边的街道,也是她当年会经过的放学路。
“梨梨……”
周敬屿初衷只是想让她开心,并不是想让她难过,声音有些发紧。
姜梨听他这么一说,内心的感伤却如潮水般覆盖。
“梨梨。”
周敬屿将她揽在了怀里,“你不喜欢么。”
“就是因为喜欢啊……因为想起了那个时候,现在想想,真的好美好好美好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姜梨就是感动,怀恋而已。
“可是梨梨,你现在有我呢。”
周敬屿用力地抱了她一下,俯下身,用手指温柔抚摸过她的眼睛,帮她擦去那些眼泪。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先别哭好不好,在这里等一下我,乖。”
周敬屿又拿过纸巾轻轻帮她擦拭。
“嗯。”
姜梨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只是有的时候,忍不住而已。
她拿纸巾擦了擦眼泪,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托着下颌望了一会外面的风景,还能想起自己当年背着大大的书包,一边背语文笔记,一边走回家的情景。
她看了一会儿,才将窗缓缓关上。
就在这时,原本店里十分昏黄的灯光好像变得更暗。
正在播放不知名的英文老歌的留声机也停止。
“周敬屿?”
姜梨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同,怔了两秒,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