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和里面三个男人的目光对上。
“……”
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佣人们已经先溜了。
当家人祁连深还坐得住,祁大少和祁二少先坐不住了,两人先后跑过来, 把自己老婆拉面前细细查看。
慕曳脸上有两处伤痕, 她被赵夫人从后面扑倒的时候, 额头磕到地板, 留了印子, 再就是下巴处的划痕。
江莲那一下也是下了大力气的, 她一心想着报复回来, 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 所以哪怕慕曳躲开了, 下巴被擦过那处,看上去也不轻。
稍微红肿起来些, 且被指甲划破皮了, 就有了红色的血痕。
祁生拨开了她那头凌乱的长发,细细看过后, 又捧起她的双手看,没看到严重的伤痕松了口气。
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眸问:“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
祁生心里很复杂, 极度复杂, 自己老婆自己了解,性格再难琢磨,骨子里还是个优雅的小仙女, 她怎么会去跟人打架?
这太出乎人意料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 且老婆还是跟自己亲妈和弟媳三个女人一块出门打架的。
祁生这会儿除了心疼老婆脸上的伤,就是满脑子问号,在今天之前,假如有人跟他说,你老婆将和你妈你弟媳三个女人出门打架,他不但不信,还会把造谣那人一顿揍。
现在……
边上祁远也满肚子无语,帮自己老婆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稍微清理下,好歹把脸弄清楚了。
苏书是真混战过的女人,所以她身上的伤比慕曳还严重,脸上一时不察被赵妖婆扇过一次,脖子上还有抓伤,跟着就是手臂上有好几道青紫印子,那是按住赵夫人时,挣扎间拉扯到的。
祁远嘴角抽搐,跟大哥祁生一样问了同一个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个女人都喝醉了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尤其是苏书被问到这件事,还很兴奋骄傲,扬着手高声喊着:“祁家的女人就是最□□的!”
金宝贝也喊:“我儿媳妇就是最□□的!”喊到一半打了个嗝,接着吹自己:“我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婆婆!”
“打死你,我打死你,老妖婆!”
“哈哈妈我抓住她了,快上啊!”
“嗷~”
祁远:“……”
里面坐着的祁连深:“……”
祁生连忙把自己老婆一把抱起来,准备上楼回房间给她洗个澡,再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下,最关键的是一定要离二弟的老婆和亲妈远一点,看那俩女人疯成那样,祁生觉得一定是弟媳和亲妈带坏了自己老婆!
男人生得高大,力气又极大,一把就把轻飘飘的老婆抱了起来,直接走得楼梯,那样子仿佛身后的两个女人是瘟疫一样,背影就差写着“离我老婆愿意一点,不要带坏她!”
看样子今天问不到什么了,祁远也将老婆抱了起来,回自己房间,收拾干净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个“三堂会审”。
看两个儿子都带着各自的老婆回房,祁连深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将金宝贝拉进来,本来想说她两句,当婆婆的人不求她稳重的,怎么好好的带两个儿媳出门打架,还喝了酒回来?
但金宝贝晕乎乎的,压根不听他说,一个劲儿吹自己多牛逼,把赵家凶货怎样一顿好打。
兴奋吹了好一会儿,突然说着说着就流泪,大声哭了起来。
“你喜欢他你就跟他说啊,你有本事抢回去啊,为难我算什么本事,天天逮着我欺负,逮着我嘲笑辱骂,还带着其他人孤立我,背后造谣我,你怎么就这么坏啊,早知道这辈子过得这么苦,早知道会惹这么个嘴毒心狠的凶货,我就不嫁了,我就不嫁给祁连深了,我受了几十年委屈,还要被你按在地上打,我欠谁惹谁了啊!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出身不好怎么了,出身不好吃你家大米了?出身不好就不能嫁个好老公?出身不好就得一辈子烂在泥里不得翻身?就活该被你们逮着欺负?呜呜呜我呸!”
开始时祁连深还有心思想,等明天老婆清醒后,要找她好好说一下,不能带着儿媳胡闹。
但她忽然哭了。
哭得无比惨烈,边哭边骂,语气凶狠,但那更像是一种控诉。
那张脸上本来就有伤痕,头发乱糟糟的,再这样哭得鼻涕眼泪都是,他心里突然堵了堵,拿着纸巾将她脸擦干净了,很快又被眼泪糊满,仔细看她已经不年轻了,保养再好,眼角也有了细纹,眼泪顺着细纹缓缓落下。
他叹息一声,将妻子抱了起来,也是走的楼梯。
就算两个人都不年轻了,他忽然也想抱她一抱,从一楼到三楼这段路,怀中人挣扎着要下来,哭着闹着,他沉默地将女人抱回自己房间。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
祁家三个男人都各自将自己老婆收拾干净了,让她们躺在床上哄睡了,又守了会儿,才默契地下来一楼。
这一晚上,祁家大宅几乎是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三个男人下楼后,坐在一楼的茶水间,泡着茶提神,安静坐在一起,商量着这次的突发事件。
祁家三个女人都不是爱玩爱疯,就算出门打架了,也一定是别人先惹了她们,她们才控制不住抱团出门找回场子。
而娟姨的回答也正好印证了这点。
娟姨当时也是在一旁帮着大少奶奶给夫人处理伤口的,对这件事的由来再清楚不过。
她说是赵家夫人先在聚会上嘲讽夫人,她嘴巴坏,说的话非常难听,不但把夫人骂进去,还把两个少奶奶也骂进去了,张口闭口就是你们祁家婆媳一窝什么的。
娟姨越说越生气:“骂得那个难听哟,我都不好意思说,夫人也是因为后面把两个少奶奶一块骂进去了,她才控制不住动手的。”
“但姓赵的那群人都在那边,姻亲江家母女和那一圈的太太们自来都是赵家的哈趴狗,自然偏帮赵夫人,在那拉偏架,所以夫人吃了大亏,回来时头发乱了,脸上伤了,手上指甲也抓断了。”
“夫人把这事跟大少奶奶一说,大少奶奶帮着将夫人的伤口处理了,然后打电话叫二少奶奶回来,两位少奶奶二话不说就带着夫人去赵家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出门时三个女人光鲜亮丽,战包战袍齐上,回来时鞋子都没了,包包也不知道丢哪里去,看着不知道比出门前狼狈多少,但她们却很高兴,很兴奋,还为此喝了酒庆祝,可见这一架她们打得有多痛快。
把场子找回来了。
三个人男人想起,她们进门时高喊着祁家女人就是最厉害的。
忍不住失笑。
祁生咬了咬牙,哭笑不得“抱怨”:“妈也真是的,在外面吃了亏就找爸啊,爸多厉害啊,他这么凶随便一嚎都能把人吓尿裤子,结果却拉着我老婆去打架,她身体那么弱!”
祁远心里正在不合时宜地沉浸在娟姨讲的那些事里,他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妈和大嫂老婆上赵家打架是个什么场面,肯定非常火爆刺激!这时候他就很羡慕能在现场看戏的那些太太了,甚至还羡慕起自己老婆来,假如大嫂和妈带他该多好……他也可会打架了!
大哥话音刚落,他就嘀咕:“可不是……”要拉也是拉他啊!
然后两人亲爹的死亡凝视看过来,他们俩身上一凉,连忙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她们婆媳才是亲的,我们当老公的都是送的,不找儿媳妇找谁啊!”
“啊不不不……爸不是送的,我俩才是送的。”
祁连深收回目光。眼睛盯着桌面,面色严肃,周身气息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两位少爷在开玩笑,娟姨也说:“夫人当时被大少奶奶撞见了还尴尬,夫人已经六神无主了,她可能压根没想过要报复回去,是大少奶奶领着二少奶奶要帮夫人张目的。”
“两位少奶奶孝顺又有骨气,夫人有这样的儿媳是福气。”
这话两个当老公又当儿子的听了心里高兴,祁生骄傲跟亲爹说:“爸看见了没,那是我老婆!”
祁连深抬头看儿子一眼,默然无语。
看他骄傲的屁样儿,这么喜欢自己媳妇,早干嘛去了?非混到今天才知道疼老婆?他冷哼了一声,“以后不许外面鬼混,再让我听见你的绯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还将手边的一颗橘子丢了过去,男人嗷了一声跳起脚来。
这可真是亲爹啊!
祁远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俯后仰,活该!
娟姨将事情说清楚了,人就下去。
三个男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商量着怎么帮家里三个女人“擦屁股”,这件事可大可小,在圈子里应该是至少几十年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找上门打架?还真就自家女人干出来了。
祁生咧咧嘴,眼神凶狠,敢打他老婆,他不弄回去就不是祁大少了!
“爸,别光想着擦屁股了,赵家先打了咱妈,就是没将咱家放眼里,没把您放眼里,我老婆和阿远老婆带着咱妈去找回场子,这是理所应当之事,所以这波咱家没毛病!有问题的是他赵家,他们先惹咱的!”
祁远补充了句:“所以,我们不但不用把这件事抹平,还得叫赵家给咱家三个女人道歉。尤其是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当众挨打,实在太不像话了,妈当时心里一定很难受。”
两个儿子能想到的祁连深能想不到?
他今天将两个儿子都拉过来谈事的目的在于,这次的事情让他看到了一家人团结的力量,这种凝聚力比单纯这件事来得更重要,他也恍然发觉,自己强势了一辈子,看着是样样强,实则把两个儿子都养得太“娇贵”了些,他们也是时候从这件事开始,懂得身为男人的担当和责任。
老婆和亲妈以及这个姓祁的家都是他俩的责任,他们该承担起来了。
反而是两个儿媳妇让他惊喜和意外。
婆婆被打,她俩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大儿媳身体那样弱,自己老婆对她也不好,天天挑刺找毛病,但真遇上事了,大儿媳还是端得住,她很有大将之风,没有计较那些自家人的矛盾,而是将这些抛开了一致对外,这就是祁家长媳应有的风度和气魄。
这件事如果不是她处理果决,立刻带着弟媳和婆婆找上门,一旦拖过夜,再想动手找回场子就难了。
后面哪怕赵家赔罪了,那也无济于事,自己家的脸被踩了,没有捡回来踩回去有什么用?那脸子就永远掉在地上捡不回去!
所以哪怕今天三个女人的行为再离谱粗暴,祁连深也不生气,他非但不生气,还很满意很欣慰,这就是祁家做人做事的态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他们祁家人君子坦荡荡,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如三个女人那样,能动手绝不逼逼,能报仇绝不过夜!
而她们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也很好,当时那么多人看着金宝贝挨打,要是这件事走圈子里那套交际规则,只会轻飘飘揭过去,丢掉的脸便再也捡不回来了。
这种事要报复回去很简单,就是果断打回去!不考虑那么多,手段越是粗暴简单越行之有效,打烂了对方的脸,自己的脸就捡回来了。
还能对圈子里其他人起到一种威慑,最起码能让人看到,祁家人的骨气,他们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硬骨头,不是好啃的。
祁连深也是通过两个儿媳和婆婆团结一心对外的这件事上,想到自己两个儿子,比起两个儿媳,这两个臭小子,还差得远!
他分配给了两个儿子各自的任务。
让他们明天就带人去赵家闹事,打着为自己亲妈和老婆张目的名头,先发制人去一趟赵家,他们可以不讲道理,直接就闹,把局面越闹越乱越好。
这个时候祁大少唯一的好处就出来了,他是个玩咖,交友不说遍天下吧,身边纨绔子弟是不少的,随便招呼一声就能带上一帮人去闹事。
祁连深想了想,对二儿子道:“你最近要对城北那个项目抓得更紧些,当初你一时不察让赵家钻了空子把江家放进来,现在说不定可以把江家踢出去,从赵家嘴里啃下这块肉。”
祁远愣了下,随即脑子一转,对自己亲爹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有几十年经验的真霸总,他还是要多学点。
把儿子们的任务分配好后,祁连深大半夜的给赵家当家人赵烁也就是赵夫人的老公打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