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狮走近,林榆很清晰地确认了对方双眼中的异样——
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中间隐隐透出一丝红光,好像冰川之下潜藏的滚滚熔岩,无比危险,掠夺性十足。
“你……你怎么了?”
狮子显然不大对劲!
那双眼睛,瞧着就神志不清的样子……
林榆本来想多关心几句的,但白狮的眼神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烈,弄得小话唠都不会说话了。
怕我?
为什么呢?
凯瑟斯肆意地盯着眼前青年,目光幽深。
他这会儿脑子确实不大清醒。
下雨了,雨声很烦,雨水也很讨厌,视线像是被罩了一层浓雾,什么都看不清,突如其来的烦躁让凯瑟斯想要毁灭周围的一切。
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勾着他,阻止他。
凭着本能找到了香味的源头,却是这么个脆弱的小家伙。
他看不清对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单薄轮廓……
白狮凑近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方身上不仅有香味,还有他留下的兽息。
——小家伙是他的所有物。
在得出这一结论后,凯瑟斯原本烦躁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舒缓,内心的攻击欲望都变得没那么强烈了。
被白狮用不同寻常的眼神凝视着,林榆感觉自己仿佛被盯住的猎物,四肢僵硬得动不了。
观众们也跟着瞎紧张:“白狮要干嘛?吓到小玉兰了!”
“嘘,别说话,气氛好紧张……”
“洞里怎么那么安静?其他人呢?”
此时,山洞里虽然有多个生命体,却安静得很诡异。
魔藤和红薯宝宝因为身上沾了雨水而蔫蔫地蜷缩着,松鼠则是因为拿不准元帅的意思,没有立即出来。
菲迪考虑得比较多,他还不太清楚元帅和青年交往到哪一步了,看元帅躲躲藏藏不坦率的样子,他分析元帅还在追求对方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还是隐藏身份的那种追。
青年并不知道眼前的狮子就是元帅,要是他忽然跑出来害元帅掉了马甲,他这个副官恐怕也不用干了。
还不如帮元帅盯着那头黑狼。
咦?
黑狼呢???
修莱恩在看见白狮的那一刻,就将自己隐没进黑暗中,埋伏起来。
这头狮子化成灰他都认得——
帝国元帅凯瑟斯,他唯一的竞争对手!
这个男人平时总是一身禁欲的军服,极少以兽形示人,他们联盟兵团的军师老狐狸曾多次派人调查,可惜一无所获,派出的人全军覆没,别说见到兽形,连一根兽毛都没带回来。
最后还是他亲自出马,匿名混进帝国军里,和这个男人一起上了次战场。
那是在一颗偏远星发动的战役,由于当地磁场问题无法使用任何尖端兵器,所有战士只能恢复兽形,采用最原始的方式作战。
就在那一次,他见到了烈阳下的血狮。
浑身浴血的雄狮像是一把利刃,破开敌方的堡垒,直取敌军将领首级。
等到战后,他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头纯白的狮子,那身刺目的鲜血没有一滴是狮子自己流的。
真特么是个战争疯子!
修莱恩自知正面对上狮子绝无获胜可能,只有先藏匿起来,才能找到机会从狮爪下救出青年。
他可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大善人,只是因为青年,他不想看到喜欢的小崽子被疯狮子一口咬死,如果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话……
是用一条腿还是一条胳膊交换青年呢?
修莱恩仔细衡量了一下……笑死,根本没有上限。
愿以命相博的都是疯子。
但如果狮子对青年出手,他会试着做一次疯子。
黑狼伏低身体,后腿蓄力,做出随时可以伏击的姿态,可就在下一秒,他“欻”地睁大了犬科独有的钛合金眼,闪烁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看见了什么?!
气势汹汹的白狮俯下身,在青年的脸颊舔了一下……
这是在干嘛?
尝尝食物的味道吗?!!
不,凯瑟斯原本的目标并不是脸颊。
在听见青年用好听的声音和他说话后,白狮便注意到了对方红红的嘴唇,别的还模模糊糊看不清,但偏偏看清了嘴唇。
红润饱满得好像一颗等待采撷的浆果。
白狮低下头颅,大概是出于“好吃的东西要留到最后”的古怪心理,他微微偏开了目标。
“……”
被舔了一下的林榆表情懵逼,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颊上有着不属于自己的热度和濡湿感。
其实还有点害怕,他听说狮子的舌头上全是倒刺,可以像无数刀片一样将肉从骨头上剔下来。
但白狮舔他的这下一点都不疼,到是有点麻麻的,还有点痒痒的。
“你做什么呀?”
林榆回过神来,蹭了蹭被白狮恶意弄湿的脸蛋,“……是在撒娇吗?”
撒娇?那是什么意思?
白狮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视线并没有离开青年的嘴唇。
林榆算是知道了。
眼前这只“大猫猫”只是在撒娇而已,猫咪撒娇的时候就很喜欢舔来舔去,想来狮子也是一样。
真调皮。
他边说边转过身去:“好了,你快进来吧,都被雨淋透了。”
看不到了!
红红的“小浆果”从视野中消失。
白狮视线一凝,巨大的狮爪焦急地搭上青年的肩,想要对方转过头来,可他错误估计了自己的体重,一下将青年扑倒在地。
观众们还不知道白狮这会儿脑子不做主,见状被吓得惊呼出声:“呀,小玉兰被白狮扑倒了!”
“吃醋也别欺负小玉兰啊!”
“黑狼个怂货就这么干看着?!”
当然不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蹿出来,向白狮直冲过去。
速度快得观众们别说截图,连看清都困难:“哇哦!”
然而黑狼这奋力一击,却被白狮抬爪挡住。
“嘭——”
观众们看不出来两只猛兽是怎么交手的,一声巨响之后,黑狼重重地撞到一旁的石壁上。
“大狼!”
林榆被白狮庞大的身体圈住,但也看清刚刚被打飞的是大黑狼了,担心不已地仰头去看。
修莱恩艰难地爬起来,回头看了眼石壁上印出的狮爪痕迹。
如果不是闪得快,被这一爪子挠在身上,恐怕不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
狼和狮子体型相差太大,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但小崽子……
“别过来!”
林榆大声阻止黑狼,“听话,呆在那里。”
他不知道黑狼为什么突然袭击狮子,但能看得出来黑狼不是狮子的对手,再冲过来,说不定会受重伤。
看来猫狗双全的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容易享受的。
猫飞狗跳恐怕才是常态。
林榆苦笑着想。
白狮对于青年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行为很不满意。
为什么不看我?
你不是我的人吗?为什么有了别的狗子?
凯瑟斯这会儿脑袋混混沌沌,多余的事情没空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刚打飞的不是狗子而是狼。
他满脑子都是酸意,刚被压制下去的燥郁感又冒了出来。
占有欲十足地将青年压在身下,白狮抬头对黑狼龇出獠牙,喉咙里发出代表驱逐意义的低吼:滚。
林榆却在这时候抬起两条细细的胳膊,捧住了狮子的大脑袋:“好了好了,你乖,别凶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你要说出来啊,乱发脾气,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在狮子压上来的时候,他摸到了狮子鬃毛下的皮肤……很烫。
毫无疑问,狮子在发烧。
林榆摸了摸白狮的头:“淋雨后,就开始不舒服了吧?”
小豌豆藤和红薯宝宝在淋雨后显示出被污染的状态,挨个生病发烧,大狮子也因为淋雨出现了同样的发烧症状,还神志不清的。
这可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受凉症状。
这场雨一定有问题!
放在以前,林榆必然要采集一些雨水样本带回实验室分析,但现在他暂时没空想那么多。
白狮病得糊里糊涂,一改之前高贵冷傲的形象,变成了一只爱撒娇的大猫猫,似乎还把他当成了猫薄荷,吸他上瘾似的,摁住他又舔又蹭。
“停,停下……”
林榆挣扎着去推狮子的大脑袋,可他细胳膊细腿儿哪里推得动呢?
更何况他心疼毛绒绒在生病,根本没有下力气,白狮只当青年在跟自己嬉闹,更加兴奋地抱着人轻蹭起来。
屏幕前的观众们放下心来,一个个脸上挂着猥琐兮兮的笑容,手指在键盘翻飞,留下一串串“嘶哈嘶哈”的弹幕留言。
“快录屏啊!直播间随时会被掐掉!!!”
“诶嘿嘿,四舍五入,我看到床戏了嘿嘿嘿……”
“白狮搞什么?这世上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吗?”
“有啊,他只在乎小玉兰!”
“看黑狼那个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哈哈哈……”
“黑狼:我不是来拆散你们,我只是想加入这个家。”
修莱恩确实怪委屈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还以为青年被白狮欺负了呢,拼死冲出去,差点被狮子一爪子挠死,弄半天人家是两厢情愿……
黑狼夹着尾巴,余光时不时瞄青年一眼,眼神里诉说着无穷的幽怨。
林榆以前独自一人无聊的时候,除了培育植物外,还有个爱好就是看萌宠up主的小视频,也见过有猫有狗的大户人家,知道猫猫狗狗之间会因为主人而彼此吃醋。
于是抽空看了黑狼一眼。
果然,委屈巴巴的一大团毛绒绒缩在角落里。
林榆:“……”
只恨他此时分/身无术,不然两只一起揉揉!
观众们看得鼻血乱飞,直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血槽都空了,我受不了了……”
白狮已经磕嗨了,抱着林榆吸到忘乎所以,根本停不下来,放在平时林榆也会rua回去,但现在大猫猫在生病,还浑身湿漉漉的蹭他一身水。
不是玩耍的时候。
“不要了不要了……”
大狮子还是维持平时高冷的样子吧,这样热情起来,他可吃不消。
但白狮正在兴头上呢,怎么刹得住?
“你再不停下,我要变了哦!”
林榆警告道。
白狮无动于衷,继续忘情地又舔又蹭。
“欻啦——”
“?”白狮感觉手感不对,睁眼一看,两爪间哪里还有软乎乎的青年。
他抱着的是一株纤细的小树,树冠开满了可爱的小白花,树身一晃,巴掌大的小叶片哗啦啦直响。
“累死我了。”林榆抖擞着枝丫,疲惫道,“让我变成树缓缓。”
林榆按常识认为食肉动物不会对植物有什么兴趣,毕竟他是白玉兰,又不是真的猫薄荷。
殊不知,就在他变回白玉兰树的瞬间,敛在体内的花香味四散出来,山洞内顿时充斥着玉兰花治愈的芬芳,无意识间外泄的精神力扩散出去……
魔藤和红薯宝宝在小玉兰精神力的治愈下一点点恢复健康,松鼠和黑狼也因为玉兰花香而精神一凛。
白狮怔了怔。
在甜甜的花香中,他迷离的双目逐渐恢复清明,朦胧的世界也变得清晰起来,冰蓝色的眼瞳中映出小玉兰树的轮廓。
凯瑟斯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一株宝贝树在他心里扎了根,软软的根系在他心尖上轻轻地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