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莫飞快步走到沈西身边, 替他解开绳子。沈西浑身哆嗦, 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就是被沉海, 也不想见到你来！”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爸，我还能不管你啊？！”莫飞看向乔佳成：“你特意把我找来，究竟有什么事？我要带我爸回去。”

乔佳成抽了口雪茄, 笑道：“莫老弟，先别急，你想把你爸带回去, 可以，把他欠的钱付了吧！”

乔佳成丢出一叠纸，散落在地上。莫飞捡起来看看, 眼前一黑，是沈西签下的欠款合同。

沈西哆哆嗦嗦解释：“我是被逼的。他把我带来，想诱骗我在船上赌博, 我没上当，他就逼我……都是他逼我的。”

乔佳成笑笑：“沈先生，您这种老赌棍, 说有人逼你赌博, 你觉得谁信啊？”

沈西向莫飞投去绝望的一瞥。

莫飞看了一眼欠款金额，跟乔佳成说：“你不过是要我替我爸还钱罢了，我还就是了。”

乔佳成挑起眉，打量莫飞：“哟呵, 这口气倒是挺大。你拿什么还？”

“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给我一晚上, 明天我会把钱给你。”

乔佳成有点迟疑, 他是为了算计莫飞，可是没想到莫飞居然这么配合，反而让他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来的匆忙，都没准备。怎么，你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敢给我么？”

“行！”乔佳成咬牙：“就给你一晚上，明天早上九点还款！我看没了莫家，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莫飞扶着沈西站起来。乔佳成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是个套房。

莫飞晚上还没吃饭，让人送了点吃的，又要了干净衣物，叫沈西到浴室里洗洗，他身上都是雪茄的味道，看来在赌场里待了很久。

莫飞慢条斯理地吃东西，过了十来分钟，还没见沈西出来，他走到浴室外，叫道：“爸，你还没好啊？！”

里头没有回答，莫飞感觉不妙，试图开门。浴室门被反锁了。

“爸！”莫飞用力撞在门上，连撞几次，门终于开了。

莫飞差点跌倒，冲进浴室里，沈西一脸慌张，手腕压在放洗浴用品的金属台子上，正用锋利的边缘割手腕。

血滴在地上，被水流冲成淡淡的粉色。

莫飞受到血的冲击，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他用力抓住沈西的肩膀，话都说不出来，瞪着眼睛，把沈西吓得够呛。

把沈西拖到外头，莫飞才终于找回了力气，大声质问道：“你想干嘛？！想自杀吗？好端端的干嘛要寻死！”

差一点就有一个生命消逝了，只要想到这一点，莫飞就感到恐惧。

他觉得就算沈西是个平凡卑微的普通人，宛如一粒微不足道的细沙，但是这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包括莫飞他自己，不都是沈西这般平凡又普通的人吗？！

生命平凡却伟大，不能因其平凡，就抹杀它绽放的价值。这是莫飞对于与他一般无二的生命所抱有的尊重和敬意。因为这份敬意，哪怕沈西不是他的父亲，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莫飞用力喘了几口气，找来毛巾，按住沈西的手腕。沈西却发了疯似的，扯掉毛巾，拼命抠挖手腕上的伤口。

莫飞打掉他的手，怒喝道：“爸！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沈西到底是在部~dui里待过两年的人，有一把子力气，直到跟莫飞厮打得筋疲力尽，才终于被莫飞按倒。

沈西绝望地躺在地上，衣衫宛如抹布挂在身上，就像他这并不体面的一生。

对沈西的绝望感同身受，莫飞哭了出来，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寻死……”

沈西叹息般喃喃自语：“我死了，你和你妈就解脱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你说什么傻话啊！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莫飞气势汹汹地把他抓起来，用毛巾重新按住他的手腕。

“我让你妈妈，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沈西坐着，神情麻木，任由莫飞摆弄，眼睛里却不断有泪珠子掉下来。这种平静而麻木的哭泣，仿佛只是因为生活太痛苦了，内心的悲伤已拥挤到无法承受，所以顺着眼睛的出口满溢出来。

“我想翻盘啊，我想回到以前想疯了！也许就是这种想要翻盘的心态，让我一次又一次坐上了赌桌吧！后来我也意识到这样不行，我想改的！顾芳她鼓励我！她说只要我别去赌，我们还可以重头开始！她问娘家借了钱，想给我做生意的！可是……”沈西眼眶通红：“我觉得做生意那点本钱不够用，我就拿着那些钱又上了赌桌……我把你妈害惨了，现在她的娘家人没一个愿意跟她来往……小飞，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再拖累你……”

“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人生在世，不可能一个人孤独地活着，要得到温暖和爱，那么先付出是免不了的，不能怕麻烦。”莫飞看着沈西：“这次的事也不是你拖累了我，乔佳成是为了对付我，才找你下手的。你不要把错误揽到自己头上，要怪也是怪乔佳成这个烂人！”

沈西痛苦地哽咽道：“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住，我怕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们拖入深渊……”

“你不是已经控制了这么久了吗？”莫飞耐心地开导他：“这次乔佳成逼你赌，你都没有就范，不是吗？”

“因为、因为我不想中他的计拖累你……”

莫飞握住他的手：“这说明在你心里，我比赌博更重要，对不对？你爱妈妈和我，我们也会一起帮你！谁都不要放弃谁，好不好？”

沈西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他看了莫飞一眼，有点羞赧了，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大哭大闹，还要儿子来开导他，真是活回去了。

莫飞见他不闹了，也松了一口气，打开门对守在外头的人说：“我爸受伤了，麻烦你们帮我找个大夫过来。”

门口的人跟着他进了房间，看到沈西的手腕，跟莫飞说：“稍等一下，我去跟乔先生汇报。”

乔佳成没有派医生，只让人给了他们纱布和消毒酒精。莫飞笨拙地帮沈西处理了伤口，裹上纱布。

沈西问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真的要还那些债？我没赌，是乔佳成逼着我的！”

“有其他人看到他逼你了吗？”

“有……可是这条船上都是乔佳成的人……”

莫飞想了想，跟他说：“我们要在今晚逃出去。”

“逃走？”

莫飞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沈凌会派船来接我们。现在该行动了。”

他跟沈西耳语几句，再次打开门，对守在门口的人说：“我爸爸还是不舒服！就不能叫个医生来吗？！我爸要是死了，乔佳成别想让我还一分钱！”

守门的人十分不耐烦，骂骂咧咧：“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啊？！”

他走进房间里，来到床边，弯腰打量沈西。莫飞跟在他身后，举起一把椅子往他脑袋上砸去。

那守门人惊觉，连忙回头。莫飞与他四目相对，一时间心软，椅子砸在他脑袋上，只是轻飘飘地一下子，人压根没晕。

还是沈西猛然从床上跳起来，用擒拿的招式制服了这人，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这才把人打晕了。

莫飞看得目瞪口呆，老爸在部~队里学了不少啊！所以之前都没对他下狠手吧！

沈西拉起他：“我们快走！”

两人走到门口，莫飞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监控，跟沈西打了个手势，两人顺着监控的死角，贴着墙壁走出去，转入地下室。莫飞对这种游艇的内部构造比较清楚，带着沈西到了控制室，里面两个人正在抽烟。

沈西比划一下，表示让莫飞看他的。他轻手轻脚，藏在阴影里，待那抽烟的人走过来，沈西倏然出手，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将人挟制到阴影处，待那人身体软了，才松开手。

还有一个正在控制台前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沈西轻松解决。莫飞顺走他的手机，对沈西佩服之至，称赞道：“爸！你真厉害！”

沈西笑了一下，催促他：“我们要怎么做？快点。”

莫飞在控制台前操作了一下，放出小快艇，拉着沈西从控制台出去，绕到甲板后头往下爬，跳进快艇里。

两人就这样轻松地逃了出来，莫飞松了一口气，开着快艇往海面上游，沈西教他怎么借助星星辨认方向。

“爸，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厉害，是在部~dui里学的吗？”

“是啊，这些东西都是要练的，其实我也不算多厉害，是这些人太弱了。”

想来也是，乔佳成身边武力值最高的也就是他的几个保镖，其他都是船上的工作人员，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是沈西这种当过兵的对手。

莫飞用顺来的手机给沈凌打了个电话，沈凌已经派船出发了，估摸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会相遇。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传来突突的声音，仿佛一列摩托车队正冲他们疾驰而来。

莫飞转过头，循声望去，沈西也跟着他一起。两人呆呆地看着游艇的方向，五艘小艇开足了马力，乘风破浪，冲他们疾驰而来。

莫飞手忙脚乱，在快艇上一通操作，快艇往前冲去。然而没用，十分钟以后，五艘小艇把他们包围了。

林深站在对面，看着他，神情平静：“跟我回去吧，莫飞。”

莫飞与他对峙，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只要再过二十分钟，他就能搭上沈凌的船逃走了。

该死。

“深哥！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放了我吧！”

林深不为所动，对莫飞说：“飞飞，这是在公海上，我不想对你动手。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