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郎君叫得香艳至极。
罗盘七:“……”
郎你祖宗!
林云起突然看罗盘七有些亲切,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罗盘七读出他目中的亲切感,心有所感,看向白辞。
此刻鬼娇娘心中的自己就是一个字:舔。
从这点上出发,他们都是像备胎一般的舔狗。相逢即是缘, 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
比如帮自己活捉鬼娇娘。
白辞淡淡扫了他一眼, 罗盘七肩膀一缩, 赶紧收回了刚刚危险的想法。
“松了,再用力些!”
激动的低呼打破了台上的沉寂。大门竟然在众人推动下,开始有些松动的迹象。
新娘‘请’来的男宾客想要去阻止,但他们看着再厉害,说白了还是纸人, 秉持着鬼娇娘的意志,同时鬼娇娘也是他们的力量源泉。
如今鬼娇娘被白辞重伤,纸人的力量大不如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上, 外面有风渗进来,更是让宾客有了动力。
“有希望,再加把劲。”
……这不是希望。
罗盘七呼吸一紧, 是女鬼要进来了。
伴随低温的侵袭,一阵风从推门的人耳畔扫过,女鬼无声无息地飘入宴会厅。
新郎这会儿还缩在白辞身后,女鬼进门的一瞬间便看到他,哪怕记忆没有恢复, 那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却是做不了假。
“奸夫淫|妇!”
几个字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还没愤怒地飘出两米远,鬼娇娘长袖一挥, 女鬼便被打出了三米。
罗盘七:“……”
女鬼再接再厉, 每次被打出去, 又会再飘回来。可惜她和鬼娇娘不是一个量级的, 后者修炼百载,若非重伤,早就让女鬼魂飞魄散。
从林云起的视角看,又是另一个世界。
新娘突然开始甩袖子,一下接着一下,每甩一次,便是冷哼一声。
……头都不带偏的。
这次事情结束,他第一件事就是给本市的精神病院打电话,希望他们为了市民安全,全方位自查有没有跑丢的病人。
女鬼战斗力不行,破除领域的本事却是一流。她一直附身在凤冠里,最擅长寻找各种空间缝隙。拖她的福,女鬼的结界被撕开一个很大口子。
警笛的声音终于传进来,宾客一时分外有安全感。
砰!
大门从外面被踹开,离门近的宾客受到冲击踉跄地后退,先前像是被旱死的铁门,竟成摇摇欲坠之态。
众人连忙离远了些。
来的不是聂言,而是特殊小组的另一名成员,瞧着也就二十七八岁,罗盘七却是喊他老余。
“老余,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同事可比他正经的多,环视一圈后,目光定格在鬼娇娘身上。
鬼娇娘不可置信地望向罗盘七:“你,你竟让外人来对付我!”
面对同事耐人寻味的眼神,罗盘七只觉得生无可恋。
林云起帮他解释了,凝视鬼娇娘轻轻一叹:“对不起,他是警察。”
“……”
重伤下,这些人车轮战也够她受的,打是肯定打不赢。鬼娇娘咬了咬牙,伸手想要抓起地上的红纸,试图用尽最后的力气撒纸成兵,好换得逃跑的机会。
有鬼偏偏不让她打这样的主意。
阴风过境,女鬼速度奇快,趁鬼娇娘分神的间隙,卷走了地上的红纸。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刮起了大风,从门外涌进的奇怪气流,在宴会厅内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暴。
漫天红纸,除少数几个人,都仰头看着这一奇景。
连林云起都被所吸引。
白辞手指动了动,一片红纸凌空被裁成了心形,落在他的肩头。
无视头顶的红纸,被罗盘七称作老余的同事走到鬼娇娘面前,他过长的右手来回转着一枚铜钱。鬼娇娘猛扑上来,老余毫不留情,将这枚铜钱直接插入对方的肩头。
“啊!”
一声闷哼过后,像是漏气的玩偶,鬼娇娘的身体瞬间变得单薄许多。
老余冷冷道:“大周末的,希望我们都不要再耽搁别人的时间。”
肩头的疼痛无休无止。
同一时间,鬼娇娘那嚣张的纸人也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
“警察同志,”新郎哑着嗓子,“就是她,她是□□!”
鬼娇娘刚刚一心想杀了负心汉,被林云起打岔,错过了最佳时机。当然先前那种情况下,有白辞和罗盘七在场,她也成不了。
“呵。”
鬼娇娘望着新郎,露出渗人的笑容:“姑且就让你再多活两天。”
明明对方就要被带走,没个几年出不来,但新郎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时间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新郎的父母冲上来抱着儿子哭,一面骂他这是抛妻弃子的报应,一面哭着告诉他都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女鬼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局外人一般,冷冷望着这一幕。
罗盘七叹了口气,猜到又是一出家庭伦理剧,但又不得不盯紧女鬼,一旦对方出手,他就要及时控制住。
“你还好吗?我,我刚不是拿你挡刀,我是想找武器保护你!”挣脱父母的怀抱,新郎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往旁边走了些,白辞封住了自己周围的空气流通,仿佛新郎的呼吸会脏了衣服。
他看着林云起:“没事吧?”
林云起摇头。
在场人中,就他显得格格不入。没有宾客的慌乱,更没有这出苦情剧的参与感。林云起环视一圈,发现小男孩和女主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白辞:“我刚看他们趁乱离开了。”
“早点回家休息也好,”林云起点头,“孩子今天肯定被吓坏了。”
打架时,小男孩可是差点被新娘子伤到。
白辞对他的发言一向无条件支持:“你说得对。”
口袋里的骸骨狗:“你不要脸。”
林云起就在面前,白辞不好立刻捏碎它,嘴角勾了勾,心平气和记下来这笔账。
台上,老余居高临下望着鬼娇娘,用公式化的口吻说:“跟我们走一趟。”
鬼娇娘却不愿意束手就擒,一袭嫁衣衬得面容更加惨白凄艳,她望着长松一口气的新郎,冷笑道:“你以为得救了吗?”
鬼娇娘向前迈进一步,新郎不停往后挪。
见状,鬼娇娘眼中带有强烈的失望,缓缓说道:
“百年前,北方有一个村子,一位少女被父母许配给七十岁的富商做妾。新婚之夜,少女身穿嫁衣上吊自杀。死后怨气不灭,她再次遁入人世间,寻找真正的良配。”
“……天哥,你曾经为我自杀,你我本来是良配的。”
说着,鬼娇娘蹭掉唇上的口脂,殷红色的痕迹几乎被拉到耳侧。
她本来是想撕掉自己外面的这层皮,但是指甲一用力,浑身就提不起来劲。
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压制了自己,但现在她也无所谓了。
老余皱了皱眉,隐约间感觉到空气的密度开始有了变化。
嫁衣遮掩住了畸形的小脚,鬼娇娘速度却是很快,转眼间来到几米开外,双手捧着新郎的脑袋:“缠绵时,你曾问过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天哥,你说是为什么?”
新郎被吓破胆,跌坐在地上:“鬼,你是鬼!”
同样想到了这种可能,准备往外面走的宾客一时腿软,无力地扶墙而站。
鬼娇娘发出一阵幽怨恐怖的笑声:“都跟我一起死吧!”
面纱上的珠子断裂,鬼娇娘长发飘扬,瞳仁深处似乎有一滴血泪。
罗盘七骂了句卧槽,一旁老余又拿出了一枚铜钱,低声道:“麻烦了。”
异物在极端愤怒和怨恨的情况下,可以燃烧自己的魂魄,造成的冲击会破坏空间稳定性,处在这片空间的人,亦不能幸免。
罗盘七:“……说好千分之一的概率呢?”
这种自爆似的同归于尽,一千个异物里,最多有一个成功。毕竟它的前提条件是愤怒到达极致,类似人类在肾上腺素飙升下,作出的一些超人行为。
无人在意的角落,骸骨狗悄悄跳出了口袋,准备稍后一口吞了空间里的乱流。
宾客不知道即将迎来什么,但莫名的窒息感让他们憋不出一个字。极致的安静下,林云起走到失禁的新郎身边,摇了摇头:“什么鬼不鬼的,你这人啊,就是亏心事做太多。”
新郎嘴唇不停颤抖。
“这世上没有鬼。”林云起说得笃定。
不远处,鬼娇娘听到这句话,爆发出尖锐的笑声:“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可笑,可笑!”
笑声仿佛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回音吓得很多小孩开始嚎啕大哭。
近乎崩溃的混乱氛围中,林云起并未理会新娘,望着新郎淡淡说:“先前她在纠结是选我还是选你,如果她真是鬼,有什么好纠结的?”
“……”
一句话当即让人感到醍醐灌顶。
新郎愣了下,对啊,都是鬼了,没道理纠结啊。
人类才做选择,女鬼当然是全都要啊!
鬼娇娘沉默了,先前被打得女鬼也沉默了。
罗盘七喃喃:“小了,格局小了。”
被他这一打岔,鬼娇娘很努力地想要再憋出一点怒火,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意识可以操控的。
林云起找到一个空杯子,倒了杯茶润嗓:“一百多年前,很多陋习还存在,你家明显是个封建陋习家庭的代表,视女孩的命如草芥。
如果你是那个时代的鬼,不从父母之命,死后一心找人结冥婚,这无疑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他停了一下:“当然,不排除打击过大,导致你性情大变,想要借此反抗。但性情大变了,怎么还会从一而终?”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故事都很矛盾。
鬼娇娘:“……”
被林云起一说,过往百年来的寻觅,似乎都成了一种笑话。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真的是鬼吗?
女鬼撇了撇嘴:“没错,一点志气都没有。”
说着嫌恶地看了眼新郎湿透的裤子,更加看不上鬼娇娘的所作所为。
酒店的阴气可以用富得流油形容,不但让生死簿提前苏醒,也让女鬼破碎的魂魄得到修复,过往斑驳的记忆终于快要完成拼图。
她想起来了。
自己曾经是新郎的妻子,他们还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儿子。自己突然暴毙,不知道那孩子如今过得如何。
女鬼忍不住开始哭泣,她想要狠狠嘲讽鬼娇娘,但一想到自己被赶出来后经历的事情,眼泪就忍不住簌簌下落。
新郎这时勉强站起身,找了件外套遮住自己的窘态。
他突然气势上来了,指着鬼娇娘对特殊小组的人说:“你还不赶紧把这个贱人带走!”
请来的宾客居然都是带刀子的,可见一开始这女人就没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贱人!”他越想越气:“我为了你,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林云起望着新郎,忍不住又看了看周围,明明场面已经得到控制,为什么那种强烈的第六感还在?
新郎依旧给他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混在人群里的同党?”
这会儿信号恢复正常,林云起给白辞发了一条消息。
不过片刻,白辞摇头,似乎很是笃定。
林云起也没看出什么不妥,确定不会突然有人冲出来舞刀弄枪,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心平气和喝完剩下半杯茶。
喝完后,建议新郎去做次体检。
“我看你面色发黑,精神萎靡,最好是去看看。”
新郎:“神经病。”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大好看,为了不给白辞留下糟糕的印象,没硬着头皮立刻展开追求。
“这是我的电话。”新郎小心把一张纸条放在白辞手边:“常联系。”
林云起毫不客气拆台:“贱人自有天收,别跟他走太近,晦气。”
白辞倒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怼一个人,点了点头:“好。”
新郎狠狠捏紧拳头,瞪了林云起一眼。
鬼娇娘被特殊小组的人押走,女鬼倒是主动跟着一起去了,纯粹是为了看鬼娇娘遭殃的样子。
新郎的身体一看便是出了问题,如今女鬼的怨念正在一点点消除,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
考虑到这一点,特殊小组也没多为难。
快出酒店大门时,女鬼冲着鬼娇娘呸了一下:“睁开你的大眼睛看看,花花世界,你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无辜的宾客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店,走廊里都是人,林云起坐在婚礼现场,准备等人走完了再离开。
白辞和他的选择一样,拒绝随着人潮一点点向外挪动。
热闹的宴会厅陡然间变得冷清。
“这次的工钱要打水漂了。”林云起望着墙上砍刀留下的痕迹,直摇头:“新娘够狠辣的,前几次伴郎住院估计和她脱不开干系。”
“工钱得讨,新郎不是还活着?”白辞淡淡道:“趁人还活着,该早点要。”
“……”
“大河向东流啊……”五音不全的歌声在空荡荡的区域回荡,插入两人的对话。
歌声戛然而止。
发现宴会厅还有两个人,罗盘七停下唱歌,惊讶:“你们没走?”
林云起看到他也挺惊讶,竟然没和同事一起离开。
刚刚罗盘七只是去了趟厕所,主动解释:“头儿不知道去了哪里,让我等他一下。”说罢竟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别让我写这次的结案报告。”
林云起好奇:“写报告很痛苦吗?”
坦白说,他还挺喜欢与文字相关的工作。
罗盘七面无表情:“XX年,XX月,XX日。新娘看上伴郎甲,新郎爱上伴郎乙。婚礼现场上演情变,伴郎丙不得已挺身而出,维护现场秩序,新娘遂移情伴郎丙。丙不为所动,与伴郎甲乙齐心合力制伏新娘及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