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回到了寝宫,就看到玛丽偏着头坐在床上,烛光下她的脸色充满了愉悦,幸福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落泪。
“我们的玛丽遇到了一个心上人,是不是?”凯瑟琳不由自主叹道。
“哦,天呐,”玛丽不可置信道:“别胡说,我可没有!”
过了一会儿她又立马道:“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究竟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我太单纯了?”
“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凯瑟琳笑道:“好吧,其实是因为你破了例,晚上没有做祷告。这么多天了,还是头一次。”
玛丽立刻露出了羞愧的神色,还有对自己的不可置信:“我竟然没有做晚课!上帝不会原谅我!我、我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凯瑟琳道:“别担心,你的小脑瓜是清楚的,但你的心不由你做主了。好吧,告诉我,谁让你动了心?”
“这是**!你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窥探!”现在轮到玛丽振振有词了:“尊重别人的**,这可是你教我的!”
“唔,我们的玛丽真的长大了,”凯瑟琳感叹起来,虽然她自己也只比玛丽大四岁,但她有了一层家庭教师的身份,就仿佛可以像长辈一样指点江山了:“她要将对我的爱转移给别人了,我真是好心酸呀。”
玛丽笑着将她扑倒在床上,“你知道那并不是同一种爱!我爱你像爱我的姐妹,爱我的母亲,可你不是个男人呀,还有一种爱是男女之爱,就像《圣经》里的亚当夏娃之爱……不过你也可以拥有这种爱,如果你变成一个美男子的话!”
“好啊,玛丽会取笑我了,”凯瑟琳翻身起来,在玛丽的咯吱窝下挠了起来:“什么给了她勇气,让她居然敢取笑我了?”
两人哈哈大笑着,玛丽抱怨地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露出一只已经破洞的袜子,她好笑地指着自己跳出来的大拇指:“我今天跳得太多了!连袜子都磨破了!但我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痛快了,这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艾琳娜,艾琳娜!”玛丽朝着门口喊了几声:“这家伙去哪儿了,这么晚还没有回来?!难道要我自己缝补袜子?”
“自己动手吧,”凯瑟琳催促道:“女红也是你曾经学过的宫廷课业,不是吗?”
玛丽嘟囔地取出针线来,笑嘻嘻缝了一个鼓囊囊的大包。
凯瑟琳逗留了一会儿,就要返回自己的卧室,她刚推开门,就和匆匆赶回来的艾琳娜装了个满怀,彼此纷纷捂住了额头,“哎呦!”
“帕尔小姐,真是对不起!”艾琳娜急忙道歉起来:“我太莽撞了!”
“没事,是我没看见,”凯瑟琳见她形色匆忙,面色有异,便问道:“你去了哪里?”
“呃,我、我去外面转了一圈,”艾琳娜支支吾吾,明显有些慌乱道:“今晚的月色,很是动人呢……”
玛丽在她身后和凯瑟琳交流了一个眼色,露出心领神会来,没想到艾琳娜居然也有艳遇,看来今天的舞会的确非同一般呢。
凯瑟琳轻笑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晚上她和服侍自己的侍女玛格读了一卷《荷马史诗》,这种珍贵的羊皮卷只有在宫廷才有,这也是凯瑟琳来到宫廷的收获之一,宫廷有一间巨大的书室,珍藏着许多书籍,凯瑟琳凭借自己的身份,可以轻易借阅到想看的书。
“睡吧,小姐。”玛格将蜡烛熄灭,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凯瑟琳却没有轻易睡着,她不断地回忆着舞会上发生的一切,有无数个疑问缠绕着她:国王的伤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不希望别人知晓?安妮王后和那个维埃特,究竟是什么关系?诺福克公爵的计谋是再一次牺牲一个女孩,那个和自己同名的女孩知道吗?
还有仓库前她听到的一切,已经有人在密谋推翻安妮王后了,听上去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他们是单纯几个人还是扭合成了一股势力?他们准备用什么办法对付安妮呢?
除了这些,还有一片阴云浮上了她的心头:舞会上的玛丽和安妮,意外地和谐,没有发生任何冲突,这完全是因为安妮出乎意料地无视了玛丽,这明显不符合她的性格。
借这个机会,安妮怎么会忍住不嘲讽玛丽呢?玛丽虽然回到了宫廷,可名号未复,在法律上只是“玛丽·都铎小姐”,这正是安妮每次必要抓住冷嘲热讽的地方,为什么今天却没有丝毫提及?
凯瑟琳思来想去,看着透过窗户倾泻进来的皎洁月光,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她做了梦,梦里光怪陆离,上一秒她还在北安普顿的家里督促弟弟威廉的学业,下一秒就被托马斯牵住手狂奔了起来,她好不容易甩脱这家伙,就看到爱德华跪在她的脚下,露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向她求婚。
凯瑟琳仿佛看到了幸福,然而很快一只强劲的大手捉住了她的腰肢,令她无从拒绝,爱德华的脸像云雾一样消散了,只留下国王威严如同雄狮一样的神色。恼怒的凯瑟琳从他的下颌拔下了一把须子,叫国王无可奈何地叫了起来,然后她才感到心中的气稍微消散了一点……
她莫名其妙从这样的梦境中清醒,下意识去检视双手,仿佛真的薅了一把须子似的。
她好笑地摇摇头,刚要重新回归梦乡,就听到门口似乎有轻微的响动,接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怎么会有人深夜敲门呢,凯瑟琳不由得问道:“是谁?”
“是我,玛格。”玛格的声音传来,凯瑟琳打开了房门,然而玛格不只是孤身前来,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
“我们是国王的亲卫,”这两个男子压低声音解释道:“国王请您去他那里。”
凯瑟琳警惕地扫过他们,虽然的确其中的一个她有一些印象,在国王的身边见过,但不能就代表他奉行了国王的意志。而且如此深更半夜,国王却悄悄来召她,这让她不得不生疑。
就见爱德华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向凯瑟琳点点头:“确实是国王的召唤,请跟我走吧,帕尔小姐。”
凯瑟琳匆匆忙忙脱下睡裙,换上衣服,玛格想要随她同去,却被拦住了。爱德华瞧见了她心中的不安,将手上的蜡烛交给了手下,伸出手臂扶她下楼,“别担心,虽然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召见,但你很快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走在幽暗的过道间,只有两旁的画像人物对他们行着注目礼,凯瑟琳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只觉得自己上下了两次台阶,才终于停在了一扇大门前。
凯瑟琳走了进去,就见壁火熊熊燃烧着,整个房间温暖又干燥,五六个影子率先映射在另一面墙壁上,她向影子的方向走过去,就见到国王躺在两张宽大的椅子拼接的床上,一条腿自然垂下,另一条腿却搭在椅子的天鹅绒靠垫上,露出了大腿上巨大狰狞的伤口。
四个御医的眉头紧锁,他们围着这条腿忙忙碌碌,低声地讨论着,为首的那个御医指挥着珍·西摩将壁炉里烫红的烙铁取来:“只有用火燎法了,陛下,如果您可以忍受疼痛的话,这是最见效的止血方法。”
珍跪在国王的脚下,一边用洁白的纱布覆盖伤口,一边喃喃祈祷,她念诵的是《圣经》里耶稣为百姓治病的事迹,祈盼她的真诚祈祷能让耶稣听见。
伤口的溃烂和失血让国王脸色苍白,他闭着眼睛同意了御医的请求,珍克制着颤抖站了起来,往壁炉走去,那里灼烧着一只为犯人定罪的烙铁。
凯瑟琳不得不出声阻止了:“且慢。”
她的声音让国王睁开了眼睛,“帕尔小姐,距离舞会只有四个小时,我同时让你看到了我光辉和无力的一面,法国人留给我的伤口,使我如同被撒旦的长矛所刺,它在那长矛上施了诅咒,令伤口无法愈合。”
凯瑟琳已经看到那长达十五厘米的创口的模样了,像是地震过后的大峡谷,那里嶙峋可怖,旁边结着厚厚的、暗黑色的痂,证明这个伤口的确陈旧,然而到现在还在肆虐,让凯瑟琳不得不佩服国王的忍耐,以及御医的无能。
厚厚一叠纱布很快就被血浸透了,御医耐心地等着凯瑟琳观察伤口,虽然他们对凯瑟琳的医术并不承认,对她治好了伊丽莎白公主只归结为“运气”,只是比他们多了一点观察,但他们知道凯瑟琳已经成为了宫廷的红人,不是他们可以随意给脸色的。
“怎么样?”御医扶了扶水晶镜。
凯瑟琳看了一眼一旁的烙铁,这时候处理伤口流血的办法是火燎法,即利用开锅的油脂或烧红的通条贴在创伤处,通过结痂的办法达到止血的目的。这和凯瑟琳穿越前使用的电流、超声等方式使组织凝固从而止血的方法还不太一样,因为此时没有麻药,伤员除了要忍受伤痛,还要忍受强烈的生不如死的灼痛感。
每次用火燎法处理过的伤员,都会痛苦地呻、吟几天,发高烧,剧痛无比,伤口及周边组织都肿得老高,多数人熬不过几天便会痛苦地死去,治好和死亡的概率几乎是一比一。
凯瑟琳通过观察,发现国王腿上的大动脉没有损伤,但这个伤口的深度距离大动脉也不远,所以才持续不断地流血,她用纱布在国王动脉下方的位置扎了个圈,然后道:“我需要我的医箱,在我的房间的床底下,一个檀木的箱子。”
“爱德华可以去拿。”国王道。
爱德华立刻走出了房间,珍望着自己的兄弟离开,不由得抓住了凯瑟琳的手,露出急切的担忧和祈求:“凯瑟琳,你有办法治疗国王的伤口,是吗?”
“我试试。”凯瑟琳总是很谨慎:“如果国王相信我,并不把我看做巫婆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