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国会大厦, 即威斯敏斯特宫,位于西敏桥旁泰晤士河西岸, 维多利亚塔是进入威斯敏斯特宫的御用入口,凯瑟琳在这里看到了国王乘坐的八匹乳白色纯种·马驾驭的金色马车, 说明国王还在国会中, 没有像其他议员一样离开。
她很顺利地进入了国会,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像所有的守卫知道她会来似的。
威斯敏斯特宫的内部装饰非常华丽, 找不到单色的天花板和墙壁,到处都是雕花的人行道、华盖、像龛, 色彩明快的拼嵌画,大型的水彩壁画, 经过的一间间房间里铺有黄色、天蓝色和褐色地板砖, 看起来图案有些杂乱。
她很快看到了上议院大厅,这里的议员们已经离开了, 只有负责清理的人在里面整顿卫生,捡起这些议员们丢落的帽子,或者纸巾。
这座大厅最显眼的不是三面环形红色长凳, 而是大厅南端金黄色的御座和华盖,这是国王的宝座,国王可以在任何时间前来就坐,聆听议会。而在这个宝座之下,才是上院议长坚**官的席位,为一个无靠背、填满羊毛的红色软席。
“今天开的是上议院会议?”凯瑟琳问道。
侍卫就道:“是的, 四百名议员全部来了,又即席扩充了二百名。”
上院是贵族,下院是平民,看上去平民是有权利的,但英国的传统国王从不会降临下院。
而今天这个会议的结果就能看得出来了,同情北方人民的下院,甚至从北方赶来等候召开下院会议的议员们没有等到会议的召开,召开的却是上院会议,贵族阶级当然不会希望北方的暴民动摇自己的统治和利益。
“小姐,”这侍卫指了个方向:“这边走。”
他将她领到了威斯敏斯特厅,这个大厅在五百年前建造完成之后,就成为欧洲最大的厅室,后来被巴黎监狱超越了。当时最著名的建筑师一起合作,完成了凯瑟琳面前的伟大建筑。
国王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背对着凯瑟琳,似乎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大厅两侧的壁画。
“陛下。”凯瑟琳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交给了侍卫,这侍卫就恭敬地退下了。
“来看这幅画,”国王指着他面前的画:“理查三世的加冕典礼。”
凯瑟琳走了过去,巨幅壁画精美而高大,画面也庄严神圣,就听国王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我说的是那群画师正在描画这幅画,我认为他们画得不好,我想在大厅的墙壁上看到凯撒大帝的画像,我描绘了凯撒大帝的生平,希望他们画一个凯撒被接受进入天堂成为了一个半神的情景。”
国王笑了,他今天的神色看上去非常愉快:“但我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我的父王也指责我,认为庄严的英国国会大厅只有英格兰的国王画像才配得上,在这一点上我认同他,但我在这件事上悟出来的道理却不是这个,我悟出来的道理是,只有国王在国会的话才管用,剩下的人,哪怕是个王子,说出来的话也不过耳旁风。”
“是的,陛下,您现在是英格兰至高无上的国王,”凯瑟琳立刻道:“您想要国会通过什么法案,就能通过。您想要判处谁的死罪,就能判处;您想要赦免谁……也可以很轻易地赦免。”
“听起来你这话意有所指。”国王转过来看向她。
“是的,陛下,”凯瑟琳立刻诚恳哀求道:“我为我的父亲请求……听说他被义愤填膺的议员们群起攻之,□□起来。他们认为他是叛乱者的同党,但他并不是。长久以来他之所以在百姓中得到礼待的原因很简单,只有他忠实地执行了您的税收政策,并安抚了饱受战争创伤的百姓。他理应接受您的表彰,他来伦敦的目的也是由此,而不是被高贵的议员们误解,我知道议员们唯您之命是从,只要您……”
“只要我?”国王道。
“只要您相信他的清白,愿意庇护他,”因为激动和紧张,凯瑟琳交握在一起的手指头一直抖动个不停:“或者给他辩护的机会,他就能证明自己无罪。”
“我很高兴你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本质,其实根本不用我用这幅画像提醒你,你总是这么聪明,这正是我看中的品质之一,”国王的神色看上去居然比加冕中的理查三世还要红光满面:“……只要我表明自己支持的态度,那么一切指控就会烟消云散,质疑会变成歌颂,指责会变成赞美,他们甚至会谦恭地对着你唱荣耀之歌,一切取决于我,但归根结底取决于你。”
凯瑟琳努力试图理解国王的意思:“取决于我?”
却见国王从桌子上拿起小巧的盒子,天鹅绒上静静卧着一枚硕大的戒指,这戒指让凯瑟琳无比熟悉,因为她也有一枚,事实上这是安妮在晚餐之后玩的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上凯瑟琳获得了一枚和国王配套的戒指。
粗犷而幽绿的祖母绿戒指,看起来古老而具有相当的传说,凯瑟琳珍藏的那一枚是一款男士戒指,上面刻着爱德华的名字,而国王拿出来的这一枚是女士戒指,上面刻着“卡斯蒂利亚,爱莉诺。”
“1290年爱莉诺于威尔士去世,在她的遗体运回伦敦的路上,爱德华一世在每一个驿站都树立了一个十字架。现在的伦敦还保留着一部分这种十字架,并被称为‘王后十字架’。”国王道:“他们相爱了一辈子,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凯瑟琳没法使自己的注意集中在这枚戒指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国王上一秒还在和她谈论国会的事情,下一秒忽然变成了鉴赏戒指。
“戴上它,你就是英格兰的王后。”国王在她的耳边蛊惑道:“戴上它,你的父亲立刻就会得到赦免,你会拥有和我一样的地位,我赋予你等同于我的权力,就像宙斯允许赫拉使用他的雷霆之杖,你知道赫拉的地位和尊荣来源于她的婚姻,他们共同分享权力,统治三界。而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在七百名议员面前证明你的父亲无罪,我还会加封他为侯爵。”
凯瑟琳感到自己每根神经都在颤栗,“所以他并不是因为有罪,才被关押的?而是、而是因为你出色而高明的指使,你关他是为了胁迫我?!”
“别这么说,凯瑟琳,我更认为这是我攻城之战最后的计策,”国王大笑起来:“我对你无计可施的时候,只好用了希腊的特洛伊木马之计,巧妙的转圜一下,施加在惊讶上的惊喜一定令你难忘吧,我更希望你获得这种感觉,就像我在法国战场上先是大败而后大胜的感觉……”
但他看到的凯瑟琳并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她的脸色过于苍白,神情过于严肃,以至于充满了国王不理解的怒火。
“难道你不曾感觉?”国王问道。
“我感觉,是的,我有所感觉,”凯瑟琳道:“我感觉到的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浪子、低俗卑劣的恶棍,煽起没有真情的爱,把我拉进预先设置好的圈套,剥夺我的名誉,打消我的自尊。还要让我发表什么看法,我无话可说,国王想要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听到我可怜的哀求,还是欣喜若狂的回应?”
国王的神情也变得冷峻下来,显然他意识到这一切没有朝着他期望的方向而去。
“我什么时候剥夺了你的名誉,打消了你的自尊?”国王低着头审视她,想要从她这里看清楚她真实的情绪。
“就现在!”凯瑟琳感觉自己的胸口简直被看不见的绳索箍住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用国王的权柄设计这一切,用高明的手段调控这一切,使得所有人都在你的掌中玩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被你玩弄的人瑟瑟发抖地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出于戏弄的原因,还要问她的想法,我应该高呼国王万岁是吗?对你的一切,不论是雷霆还是雨露,都要感激涕零,予取予求对吗?!”
国王蓦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看上去要安抚她,因为整座打听都充斥着她激烈的声音,仿佛连头上光华璀璨的吊灯都在嗡嗡作响。
凯瑟琳立刻甩掉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交叉在胸前,用前所未有的怒恨之光看着他。
国王被她甩开了手臂,在大厅里飞快地走动着,随后停了下来,仿佛猛地在原地生了根似的,狠狠却又怀疑地打量了她半天。
看上去他也被凯瑟琳的态度刺伤了,他仿佛在喃喃自语:“到现在为止,我也糊涂了,我觉得抓在我手上的丝线开始变得像乱麻,原本这团丝线还是转得够顺利的,但现在却开始打结,这跟我想的不一样,明白吗?不太一样……”
他又开始走动,但很快停了下来,这回正好停在凯瑟琳面前。
“你愿意听我说理吗?”他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耳朵,“你必须要听,不然你会存着对我的偏见,我不得不说你产生了误解,这也许是我的原因,我太过于小心翼翼地对待你,完全区别于其他女人的方式,使你对我要表达的东西产生了怀疑,现在我告诉你,不要怀疑我的用心!虽然它看上去可怖,但确不过是求爱!”
“要是你不听,我就要使用暴力了。”他的声音嘶哑,他的神态像是要冲破不可忍受的束缚,不顾一切地大胆放肆了。
凯瑟琳努力遏制自己快要溢满胸膛的愤怒和恼恨,她冷冷地盯着国王,想看他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