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黑色的保时捷在大马路上跑的飞快,随意变道超车一点也不含糊,稳稳当当又出色的完成了一系列的马路动作。易桌棣一手撑着窗户托着头,一手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越往前开,马路上的汽车愈发的少,连路灯也开始变得稀稀疏疏了,窗外高大的热带植物因为水土不服而显得张牙舞爪,狰狞的看着一闪而过的一个一个生命体。再绕过一个弯,易桌棣顺利的抵达了易家的老宅,停车、熄火、下车,一连串的动作潇洒的完成。
站在易家老宅外,看着那洒出的橘黄色灯光,听着偶尔传出的笑声,他突然不想进去了,这一切落在他的眼里竟没有半点温度。这么想着,腿脚便不听使唤的停滞了下来,他索性走到了花园里,就着花园里的石凳子石桌子坐了下来。石凳子在深夜露水的浸润下变得潮湿冰冷,这冰冷的触感直接通过易桌棣的臀部传递到了大脑中,他稍微挪动了下,但是依然保持着最初入座的姿势,今晚夜色浓厚,墨黑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像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绸带不断蔓延,刺骨的秋风拍打花园里的梅花树,落下六瓣的梅花,在空中盘旋打转最后落到他的肩头,结束这一段飘摇的旅程。
他看得出神,连身后的响起的脚步声都全然不知。
“坐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进去?”一个深厚低沉的男人声音从易桌棣的身后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发愣的目光,从大衣兜里掏出了烟,点燃,然后再狠狠的抽了一口,随机再挑衅似的将烟圈冲着男人吐了过去。那烟头的光在黑夜里一明一灭,就像萤火虫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循环往复。
“只想抽根烟”,他这次回答男人之前的问题。
“你把丁志国的儿子丁捷开除了?”易老董事长也坐在了另一个石凳子上,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石桌上口子大开的烟盒子,还没有摸到烟盒,就被易桌棣风轻云淡的声音制止了,“你不能抽烟”。易老董事长的烟瘾被自己儿子生生的掐断了。
“我只是让丁叔叔按章办事,怎么不对了吗?”烟雾从他的口中吐出,原本隐藏在黑夜中的脸庞此刻愈发莫测。
“那你也应该知会我一声,看样子是有自己的主张了”,易老董事长愠怒的反问着,“我不喜欢是通过别人的口来告诉我”。
易桌棣了然,易老董事长并不对他处理这件事情有异议,而是假别人之后传达是对他威严和地位的不尊重。他点点头,把烟蒂掐灭了,“知道了”,语气沉静得犹如一弯碧水。
“丁志国那里你要多上点心”,易老董事长站了起来,怕打着身上的花瓣。
“嗯,我知道。毕竟是新丽的元老,我会顾忌他几分面子的。”易桌棣也跟着站了起来,两父子说话行为模式几乎一模一样。
“你知道就好,元老毕竟是老人,老人的处事风格你应该明白”,易老董事长慢悠悠的说着。
“这天下早晚得是年轻人的,咱们毛主席不是说过吗,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所以,易老先生,你还是就在家好好的养身体,散散步,出去旅游旅游,现在我在公司顶着呢,元老再多,也像你说的,终究老了。”易桌棣自信的神情在黑色中闪出一丝光芒,让易老先生心里为之一动,似乎对面前的这个儿子有点陌生,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究竟是随了谁?
易桌棣看着父亲那一副探究的表情盯着他,嘴巴一撇,“好了,我知道了,我把这些元老都供着”,语气像极了一个故意和父亲唱反调的毛头小孩。
“谁让你供着,我是让你.....”易老先生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风度,又直冲冲的朝着易桌棣吼了起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易桌棣生生把后半句抢了过去,“还是你要我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抱歉,我做不到”,易桌棣丝毫不给自己的父亲留面子,末了,还硬要加一句,“现在我是新丽集团的董事长,您不能来干涉我的管理。”
易老先生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后来好不容易才慢慢的把这口气给送回了丹田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才落了地,他实打实的感受着刚才这小兔崽子一番言论对自己的刺激,只能在心里对他缴械投降,身体要紧,这是真的,他就算把他盯着再紧,他也会挣脱的。算了,算了。
“走吧,进去吃饭吧”,易老董事长没有再深想,深秋的风吹得他的老腰直泛酸,看来他真的是老得不行了。
易桌棣点点头,就像小时候父亲找到因为闯祸不敢回家的他,不发一言的跟在父亲身后。那时候高大厚实的背影,现在看来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原本稳健的步伐也开始有点凌乱不稳。
成思危加班到深夜,那条小路如今已经不再让她胆怯了,路还是那条路,变得只能是走路人的心境。最近几天,易桌棣总会派司机来送她回家,从刚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接受,她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拒绝,但也没有甘之如饴,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情,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种失控的感觉,一道筑牢的墙正在摇摇欲坠,至于墙体垮塌之后,那散落的砖块注定会伤害到哪些人,她不敢想象,只能不停的告诉自己,下一次要拒绝了,要郑重拒绝了。可这就像中毒一样,她似乎上了瘾。她提醒着自己,要感谢他一下,可当面感谢她有必定会局促不安,昨晚到家给他发了条短信,“谢谢你让司机来接我回家”。短信发出去之后,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她直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他的回信。可能他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也或许他对这种感谢毫无在意。
天色一如既往的黑得望不到边,只是今晚的风吹在人的肌肤上尤其得凉。走到路口,成思危习惯性的往路边看去,竟没有看见那辆黑色小轿车,只有一辆红色的奔驰小跑车停在路边。她没有往深处想,没有小王的联系方式,她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只好走到公交站前,眼巴巴的看着有没有空车来。
“嘀~~”,一声很响的汽车喇叭声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尤为刺耳,成思危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她不满的回头盯向那辆红色跑车,不明所以的看着这辆车缓缓向她驶来。
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车门打开,一个女人走了下来。
“好久不见”,女人先开了口。时尚栗色的波浪长发披散在肩上,脸上精致的妆容更显得妩媚,配上一套黑色紧身连衣裙完美的展现着女人玲珑有致的好身材,一双杏仁大眼在成思危的身上不断的流转。
成思危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尽管身形挑高了不少,妆容显然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她还是从路灯投下的侧影中辨别出了这个女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女人注意到了成思危投来的目光,走到了成思危的面前,“我是温婷亭,还记得我吧”。
记忆中这个女人的影子已经变得模糊了,这样一来,她似乎瞬间被记忆进行了一次筛选,以另外一种姿态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成思危淡淡的回应着,“你好,温小姐。”
温婷亭没有从成思危的表情中、语调中找出一丝的慌乱,依然是多年前那中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始终未释放的厌恶再次涌了上来,“我是来接你,卓棣说你可能还在这里等着呢”,她亲昵的称呼易桌棣为“卓棣”,不过就是想杀杀她装出来的太平盛世。
成思危闻言,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对易桌棣的感谢瞬间又变了味道,“哦,谢谢了。”说完,她也不等温婷亭回话,直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她的红色小跑车里面。
温婷亭
原本以为成思危会拒绝,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着眼色,直接就坐了进去。她撇撇嘴,也坐进了驾驶室。
“你家在哪儿?”温婷亭一改刚才客气的语气,不耐烦的询问着。
“你直接把我放在前面的士站,这里不好打车,谢谢。”成思危压根都不看她。
温婷亭看她这副样子,真想一脚刹车,请她下去,但她又拿不准她现在和易桌棣发展到哪种程度,只好忍着。
车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两个女人围绕一个男人开始了一段各怀心事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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