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成思危礼貌的敲着三声何丰办公室的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进来”。
推门之前,她深深的呼吸着,刚才那满腔的愤慨在这一刻似乎有点发怵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当个鸵鸟比较好,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本领。
“何总,您好,我找您…”,成思危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瞅见了沙发里坐着得那个男人,不过两天没见,他的胡茬冒出许多,下巴一片淡淡的青色,神色疲惫,眉眼间隐约有郁色,仿佛就想干了好几天得重活一样。
而此刻,他正随着声音抬眸看向她,成思危感受到了这眼神中的玩味,她咽了咽唾液,移回打量的目光,看向了何丰。
何丰手里正端着一杯白水,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后半句,“成小姐,继续说”,说完,便拉开抽屉,掏出一个透明盒子,从里面倒出几粒白色药丸,向易卓棣走了过去。
易卓棣很自然的接过杯子和药丸,一仰头就着白水将那药丸轻松吞了下去,完全没有理会成思危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
成思危愣征在原地,目光再次移回到他的脸上,除了疲惫,似乎还泛着毫无血气的苍白。
“成小姐?成思危!”何丰疑惑的看着她失神的模样,连唤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心里定了定,她赶紧正色道,“没事了,您和董事长先忙吧。我等会儿再来”,说完,也不等何丰回答,便像逃兵一样慌慌张张的逃了出来,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蹦来蹦去,落不到地,飘在半空中。
回到自己的格子间里,她再也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满脑子都是易卓棣吞下的那几粒药丸,那是什么药?他怎么了?严重不严重?许多问号在她的大脑里反复涌现,额头也渐渐胀痛,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又是空空如也,好奇心像一只小猫在她的心尖儿上左挠挠右挠挠,有些事情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随着境遇的改变而改变,她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理智,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你怎么了?”
情感在有了豁口的瞬间,就会犹如扯着线头,轻轻一拉,整件毛衣的线头就会顷刻散开。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一大堆资料中,心里开始意识那条信息的尴尬。
信息无法撤回,犹如过去再也无法撤回一般。
胡思乱想之际,短信提示音适时的响起,“没事。”
简单的回应,正如他一贯简单明了的风格,成思危盯着这两个字发呆,心里并没有期待中的轻松与释然,或许在潜意识里她还期待着什么,却又害怕着什么。可真的来了之后,她又难免失落。
另一头,易卓棣拿着手机不着痕迹的扯嘴笑了笑,那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似漫不经心。
成思危内心的这份失落无人可知,她掩饰好心中的怅然若失,调整着思绪,还有一个未完成的策划案等着她,没时间庸人自扰了。
工作的时候,成思危是全身心投入的,小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她紧蹙的眉头,抿紧的嘴唇犹如樱桃般娇嫩,腰身绷直,双眼凝视着电脑,整个人犹如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光晕之中,显得愈发的端庄清雅。
这样一忙,她又再次错过了公司的班车,,也完美的错过了食堂晚餐时间。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一口呵欠,方才空出思绪来过问下在家的婆婆。
自从公公刘勇去世之后,婆婆潘璐的安顿问题成了摆在成思危面前急需解决的大事,幸好当她束手无策的时候,社区的志愿者主动承担了对潘璐的照顾,那日潘璐错把易卓棣认成刘青山,这似乎对她混乱的精神有了抚慰,不过,她有点担忧,这也许还加重了她记忆的错位。
最近,潘璐仿佛一夜回到了孩童幼稚的时
光,常常会可怜巴巴的问她得青山什么时候回家,她不忍戳穿,只得配合着安抚她,“快了,等冬天下雪的时候就回来了”。听到成思危的回答,潘璐总会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天真幸福的微笑,这微笑在逼仄的五官上显得怪异,孩童的笑却配着干瘪的脸颊,格格不入又十分突兀,
她越是这样,成思危越是满心亏欠,只能紧紧的抱着她,亦如母亲安抚哭泣的孩子,用轻柔的声音,温热的掌心给她无穷尽得踏实感与安全感。
又是一个晚归的深夜。
拿起手机,志愿者小王的好几个未接电话她都没有接到,一颗心被这几个未接电话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赶紧回拨过去,一个年轻男人接了电话,“成姐,你终于接电话了”,语气里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小王是江城大学的志愿者,说起来他们俩还算名副其实的校友。
“手机调成静音了,一忙就忘记了,我妈没什么是吧?”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潘璐,但是听小王电话里那咋咋呼呼的语气,她也放心了不少。
“放心吧!我就是告诉你,阿姨做了糖醋排骨,我陪阿姨吃完饭再回去”。
成思危有点难以置信,潘璐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做饭?!看来,她的婆婆状态真的好了许多。
见成思危没有回话,小王却误会她不喜别人在家用餐,赶紧解释道,“成姐,你生日了吗?我下次再也不让阿姨做饭了。”
听着这诚恳的道歉,成思危“噗”的笑出了声,“你在学校是不是经常惹老师生气,道歉这么自然又顺溜”,她打趣道。
“嘿嘿,那倒是,我会看眼色,所以道歉都是必备技能”,他顺着成思危的话也打趣着自己。
“那你再陪我妈一会儿,我现在回家了”,和这种心思纯粹的少年聊天,似乎连自己都变得简单了。
挂断电话,成思危有种直面而来的轻松感,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家里有人等你回家吃饭,原本如此稀松平常。可对她来说,这兵荒马乱的一年,如此平淡的生活倒成了奢侈。
不知不觉间,又走入了那条林荫小路。路灯依然亮着,深秋的夜晚已经听不到太多虫鸟的鸣叫声,寒风吹过,掀起阵阵翻涌,愈发显得这片山林的萧瑟。
“冬天快来了”,她喃喃道。她裹紧了大衣,脚步也加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