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卓棣被送进了医院,成思危和小王站在急救室外,等着医生的诊断结果。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人们行色匆匆的在狭小的走廊里与时间做着比赛,成思危对这里的急救流程很是清楚,她曾经也“光临”过。
“易卓棣的家属在吗?”医生扯下口罩在走廊里喊着。
“在在在”,成思危一个箭步就站在了医生面前。
医生只看了她一眼,“你是他老婆?”还没等成思危解释,医生便递给他一张单子,“去窗口缴费,然后去照个B超”,说完便又戴上口罩,往房间走去。
成思危拿着单子,心里直犯嘀咕,“胃痛不是该照个胃镜吗,可怎么照B超呢”,她毕竟是外行,没法再细想,她还是去排队缴费。
缴完费回来,才发现易卓棣已经坐在了轮椅上,之前的西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病号服,宽宽松松的衣服将他修长的身材藏了起来,再加上脸色灰白,一眼望去竟有种慵懒的性感。此刻他正懒懒的看着她走近,她的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纤细的身线,头发松松垮垮的绑着,几缕发丝垂在脸颊被走路带起的风轻易的撩到了耳后。
她走到了他的身旁,微微俯低了身子,将医院惨白色的灯光挡在了身后,“董事长,我们去楼上照B超”,她的声音在这冰冷的医院里显得那么的有温度。他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医院是资源紧缺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的场所,连医院电梯都得排队,遇上电梯里有病床或其他医疗器械,那队伍更是半天一动不动。成思危望着前面两列长队,也不知道得排多久,心里想了想,便对小王说道,”小王,我从楼梯上去,先给董事长排上队,等你们上来就可以直接做了”。她也不征求易卓棣的意见,把手包的带子拉出来,斜挎在身上就推开了旁边的楼梯门。
见成思危的身影被门阻断之后,他才闭下眼睛养神。他模样生丰好,即使是坐在轮椅上闭目眼神,也照样引得附近经过的女人窃窃私语,他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被勾勒得格外清晰硬朗。
成思危上气不接下气的爬上了六楼,她捏捏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一把辛酸泪。稍微捋一捋自己的气息,她按照导视牌的指示顺利找到了B超室,室外并没有多少人再排队,还好还好,她把易卓棣的缴费单交给了导医处的护士,护士头也不抬的伸手接了过去,“去那边等着叫号“。成思危按照护士的要求乖乖的坐了过去,盯着电视上滚动的号数。
半个小时后,小王推着易卓棣来到了B超室,易卓棣很远就注意到了正仰着头的成思危,白炽灯因为光亮不足,投射到她的头顶一圈不太明亮的光圈。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心灵感应,她突然回过头扫视了一圈,看见他们过来,像个取得好成绩急着向家长求表扬的孩子一样,赶紧指着电视屏幕说,“董事长,你是56号,下一个就是你了“。易卓棣被她轻松的语气感染,竟然微微勾起了唇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或许是因为腹部仍旧疼痛,他的笑容难免僵硬。
“56号,易卓棣,在不在?“B超室广播如约响起。
“在在在“,成思危赶紧冲护士举举手,示意人在这里。小王便赶紧推着易卓棣走进了B超室。
B超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本来等待B超结果最费时间,或许是临近下班时间,医生也不愿意拖着去堵在路上享受晚高峰。
医生拿起易卓棣的B超单只简单的瞟了一眼,便十分确定的说,“你的肾上有一个6毫米的结石,你腹部疼痛不是胃病,就是肾结石,你最近小便正常吗,有没有带血?“
成思危本来正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医生的诊断听到问他“小便正常吗?“,一下子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这毕竟是董事长的隐私了,蹭着地面想着要不要先避讳下,她向小王使眼色示意一起去诊室门外等着。可小王听得比易卓棣还认真,一双求知的小眼神正扑闪扑闪的看向医生。算了,成思危蹭到门边,就听见易卓棣平静的回答着医生的问题,“小便正常“。
“那就好,你这个结石需要通过体外冲击波碎石的方式治疗“。
“可以“,他停顿了下又加了句,“我想马上做”。
医生思考了片刻,“好,我安排一下“,说完便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的写下满满一页,并将缴费单递给成思危,“去一楼大厅缴费,你跟我去治疗室“。
成思危木然的又从六楼走下去,排队缴费,上楼交单子,今天这跑上跑下的,她的小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身体都要被掏空了。
好不容易等到易卓棣做完治疗,成思危又马不停蹄的去药房取药,医院的事情总算忙完了。她现在门诊大楼门口看着云层翻涌的天空,雨不知何时停下了,风也消失不见了,只是温度低了不少,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来得着急,小王没有开易卓棣的车来,他拿出电话,征求似的说着,“董事长,我叫张辉去公司把车开过来“,张辉是另一个项目老总的司机。
易卓棣摆摆手,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医院门口排队载客的出租车。
好吧,三人决定去搭出租车,小王本来要扶易卓棣,却被他拒绝了,他依然挺直了腰杆,走在了前面,只是那灰白的脸色看出他身体有恙。总算排到了他们,成思危习惯性的打开了的士后车门,她正犹豫着自己坐前面还是他旁边的时候,小王这个不懂眼色的男人一屁股就坐进了副驾驶,好吧,成思危坐在了易卓棣的身旁,因为出租车空间较小,易卓棣又一个人占着一大半位置,成思危只好将身体贴着车门坐好。
晚高峰提前开始了,出租车刚开出医院没多久便开始停滞不前了,车外此起彼伏的一阵阵喇叭声,宣泄着人们心中的烦躁。走走停停间,易卓棣闭眼头靠着车枕,眉头愈蹙愈紧,他的手从腿上滑落在了两人位置中间的一小块地方,成思危看了看他的眉头,有种想伸手抚平的冲动。一个突然的急刹,扼杀了成思危的冲动,车子平稳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覆盖着易卓棣的手,正在她打算拿开的时候,易卓棣却先她一步抽出了手,迅速的将她的手完全覆盖住。成思危睁大眼睛盯着她,可他却将整张脸藏进了一片红色的光晕中,似乎在笑着,又似乎只是看着她,虚虚实实,她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大手盖着小手,他的温度透过他的肌肉皮肤毫无遗漏的传给了她。她的手掌心渗出一圈细细的汗。她舔舔干燥得嘴唇,咬咬牙,将左手抽了出来,眼角撇到易卓棣,他依然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神态。
原本五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被晚高峰拉长到2个小时,成思危被囿在这逼仄的空间内,一颗心跟着车子的走走停停而七上八下,等终于抵达易卓棣家楼下时她早已六魂失去了五魂,那一魂还悬挂在头顶上盘旋着。
易卓棣也像是从一场狂风暴雨中走来一样,脸色因为暖气的烘烤而变得绯红,他从出租车左边下了车,小王则很自然的走过去扶上了他,或许是因为在出租车里蜷缩了太久,他在小王的搀扶下明显缓和了下,才轻轻推开了小王,成思危站在他家楼下,犹豫着要不要就在这里告别,她清了清嗓子,还未开口,他就已经站在楼下大厅的密码门前,悠悠的开口,“小王你先回去吧,成秘书,麻烦你帮我弄点饭吧”。
成思危脚步滞了一下,她老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能木讷的紧跟着易卓棣上楼。
易卓棣的家,成思危是第一次来。屋子装修风格明显是工业风,整体色调偏灰黑的冷色调,屋子很大,大到没有温度,易卓棣一进门就换了拖鞋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成思危杵在门口,望着门边的男士拖鞋犹豫着要不要脱鞋,“鞋柜里有一双女士拖鞋”,他懒懒的说着。见成思危没有反应,他又像是解释一样,“我家阿姨的鞋子”。
成思危打开鞋柜,果然看见一双浅蓝色女士拖鞋躺在那里,除此之外,全是清一色的男鞋。她瘪瘪嘴,心想“我又不关心你有没有女人来”,可心里还是莫名轻松了一点。
她把包放在门口玄关处,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看,发现里面放了好几个菜,她端出其中一个用鼻子闻了闻,除了冰箱里的冷气,她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想着医生的叮嘱,她还是把那些菜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从保鲜格中拿出了一把青菜,一小块梅花肉。
成思危刚把瘦肉粥的材料放进去,就听见身后易卓棣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手机响了”。成思危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灰色条纹的睡衣,头发没有了发胶的保驾护航,这时也乖巧温顺的依附在头皮上,此刻他的眉眼尤其分明,一双如墨般深黑得眼眸正慵懒的看向她,她被看得心慌,低下头侧身从他的身边经过,一阵男士茉莉花沐浴液的清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大衣随手放在了玄关处,她掏出兜里的手机,原来是婆婆潘璐给她打电话。她这才想起原本答应晚上回家吃红烧排骨,估计婆婆在家一直等着呢。
她赶紧接了电话,“妈”。
“下班了吗?”潘璐关心的问道,现在天色已晚,她估摸着成思危应该快下班了。
“妈,我今晚会晚点回来,有点事情耽搁了,您先吃吧”,成思危快速的瞄了一眼厨房,易卓棣已经不在那里了。
挂下电话,成思危接着去厨房熬粥,她特意往客厅看了看,他又躺回了沙发里。
半个小时后,成思危将瘦肉粥和一盘炒青菜端上了桌,她站在饭厅看着这冒着热气的饭菜,走到他身边俯**轻声的喊到,“董事长,可以吃饭了”。
易卓棣并没有动,他沉沉的睡着了,这么多年,她都快要忘记他睡觉时的模样了。她干脆大起了胆子,坐在了沙发上,端详起了他的睡颜。他的睡颜如婴儿,呼吸平平静静,皮肤上几根红血丝若隐若现,双唇抿得紧紧的,高挺的鼻梁是上翘的睫毛,额头几撮微卷的刘海随意搭上两道英挺的剑眉。
她就这样入神看着,竟也渐渐睡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