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江城的冬天来势愈加汹涌,冷风长驱直入侵入江城,冬日的寒风不再是象征性的拂面而过,而是真真实实的扎进了血肉之中,呼啸的疾风暴躁地卷着冷风而来,犹如一把剑鞘锋利的利剑,使这个城市提前有了一种刀光剑影的萧瑟之感,不停不停的向前逼近。
成思危一手拎着早餐袋,一手将衣领拉紧,顶着肆虐的寒风回到了办公室。一张脸因为寒风的拍打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她将早餐往饭盒里腾了出来,正准备端去给易桌棣。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从易桌棣办公室里传出的争执声,她端着热气已经逐渐散去的早餐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抬起了手,有节制的叩响了房门。
“进来”,他似乎用了点力气才勉强让她听见。
门刚打开,她只瞄了一眼,便将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公关部居然全员都在。她收回目光,敏感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放下早餐盒,“董事长,您的早餐”,她顿了一下,又提醒了一下,“记得尽快吃”。
易桌棣微微的“嗯”了一声,欣长的身体整靠着办公桌,双手交叉握在胸前,整个人沉静如水的听着公关部的讨论,却始终不发表任何评论。成思危快速的退出了办公室,她回到办公桌前,想着刚刚不小心捕捉到的“贿赂”“辞职”几个关键词,心里暗想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居然还能那样冷静。放佛是确认一般,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了“贿赂 新丽集团”关键词,按下回车键。哗啦啦电脑里一下子出现了87000个搜索结果,而最上面的就是一条醒目的头条新闻:“新丽集团被爆向我市有关部门行贿,贿赂金额高达1个亿”,她往下拉到评论区,逐条看着下面不断更新弹出的评论。
“原来新丽集团的地就是这么拿来的,难怪会做到江城独大”
“不会是那些钱里也有我们的血汗钱吧”
“羊毛出在羊身上,难怪他家的房子这么贵”
“抵制,抵制,道德败坏的新丽”
“原来小易董事长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
成思危没有心情再往下看了,她心绪难平,心情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整个事件的发展没有一点节奏,完全没有先缓后急、先缓后急,直接就单刀直入的将形势搅得急转直下,越来越快。
不到半天,新丽集团一楼大厅要求采访的媒体记者聚集得越来越多。员工们午间吃饭的时候,讨论的最多自然也是这次的“贿赂门”事件,但所幸讨论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清者自清”。
成思危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关得严实的房门,她有点懊恼自己刚才出门的时候干嘛不留条缝,说不定还可以听到一点关键信息。从她刚才进去,到现在已经接近下午时间,他们始终没有出来。在距离真相最近的地方,求而不得的滋味真是让人如坐针毡。
不过,她没有想到易桌棣真的就可以完全的淡定自如。自那天后,他照常上下班,偶尔还会邀请成思危共进晚餐,丝毫不提这次贿赂事件。
几天的不回应不反应,新丽集团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更有甚至,某些杂志直接以专题报道的形式连载了几天对该次事件的揭秘。
“树立一个品牌,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而毁掉一个品牌则容易得多。灰色交易纵使短时间内对公司业绩的提升有很大帮助,但从长远来看,无疑是一种自掘坟墓式的行为,必将被公众打上“不守商业信誉”的烙印,使得公司的根基风雨飘摇。”
每一篇报道都似乎有理有据。外界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冷漠的观看着新丽集团,尤其是易
桌棣的反应。
只是,易桌棣的反应来得并不如大家期待中的迅速与积极。
三天后,在市里有关部门人员与易桌棣简单的谈话之后,他才像是冬眠后醒来的动物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恢复到了战斗状态。
第一件事情,就是高层紧急会议。
高层会议定在了新丽集团大楼的顶层会客厅,这里私密性极好,自然隔音效果也很好。集团所有高层全部到齐,整个气氛颇有点风声鹤唳,就像一块巨大的铅沉沉地压了下来。
易桌棣目冷峻,双眉如刀,黑得发蓝的眸子深不可测,但整个人却毫无浮躁慌乱。
“苏经理,你简要的说明下这次事件”。他居高临下的直切主题。
“好的,易董”,苏杨是公关部前不久刚高薪挖过来的危机公关处理专家,年纪轻轻已经完美将好几大大型企业的危机事件转危为安,虽然当时集团内部一些高层对于高薪聘请一个危机处理专家颇有微词,但拗不过易桌棣的坚持,而这次则是苏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尽管每个大型企业有不愿意出现这种“机会”。
“经过我们前期对相关资料的搜集与求证,昨晚江城市电视台收到的线索是一条匿名的曝光电话,电话中主要透露了集团6年前在江城市刘家桥街道旧城改造项目中低价中标的事情”,苏杨停顿了下,快速的扫了一圈神色已经各异的高层们,继续从容的说道,“但是据我们调查,当时确实是承诺以集团在市中心天街商场一层商铺的交换为条件,这才取得了旧城改造项目的标底。所以说,我们确实是商业贿赂了。”
成思危倒吸了一口冷气,六年前的事情现在被翻出来,这个人的目的显而易见啊。她的目光在会议桌上的这一圈人身上流转着,除了刚才的苏林是新进的,其余的都是以前易老董事长的时期的元老。而这件事情又极为隐秘,显然不可能是一般小兵小虾的员工可以得知的,很可能就是其中的某位。
新丽集团目前的高层来历大致可以分为四种:合伙人、空降兵、老绩优、关系户。这四种群体的背后都有种不可低估的一股力量,有自身的,也有外在的。
而如今这样旧事重提,闹得满城风雨的结果自然是背后各种力量的博弈。这场博弈最终会演变成高层内斗,犹如每一个朝代都会有的“争宠”。安全平静的过了六年,说明易老董事长做到了几派的平衡,不让其中一方过于得势,双方就会继续互相盯着对方,那么自己的江山就会相对安稳。而易桌棣究竟有没有得到老易董事长的真传,成败均在此一举。
易桌棣专注的听完了苏杨的发言,接口问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苏杨拨弄了笔记本电脑,随后投影仪上便投射出江城市最大的新闻网络平台--江城之声的页面,首页赫然就是新丽集团的商业贿赂案。她点进了链接,一字一句的复述着,”目前大部分的媒体的报道都是引用江城之声的内容,江城之声的报道中最值得玩味的是对整个事件幕后人的描述:一个不起眼的瘦子。“说完,苏杨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会议室中的几个身材瘦削的高层。
那几位高层莫名其妙的被苏扬这么一看,几位都沉不住气了,急吼吼的要证明清白。
可陡被易桌棣不怒自威的眼神给压制了下去,“几位叔叔,听完再说”。
苏杨在易桌棣的示意下,决定抛出更为重磅的内容,直击要害。
“董事长,昨晚接到您的电话,按照您的指示,我们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把此次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整理了出来。此次举报人是时任刘家桥旧城改造项目部的一名施工员陈强,他亲自打电话到电视台去爆料,同时也向江城之声发去了更为详细的资料,其中资料
主要包括当时行贿的部门、人员、金额,基本上把整个事件都暴露了出来。据我们对当时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了解得知,陈强只是一个普通的施工员,不可能知道幕后的信息,顺藤摸瓜,才发现他早已在3个月前离职了,离职是因为当时的安全事故,他被要求引咎辞职。综合来看,我认为他向外界曝光这件事情的意图不外乎有两点,一是他对当时安全事故的责任划分不认可,更对要求他引咎辞职而怀恨在心;二是.....”,苏扬停了下来,犹豫着自己的推断可能会引人遐想。
“二是背后有人故意的”,易桌棣接过了话头,抛出一个背后一凉的结论。
“是的”,苏杨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气氛一下子凉至冰点,就好像刚刚还是风云密布,下一秒就雷电交加、狂风暴雨,似乎整个世界就将会地动山摇、顷刻颠覆。易桌棣双唇抿紧,流露出一股临危不惧的淡然气势。
“各位,有什么想法吗?”易桌棣眼神一扫,就这么淡淡地一眼扫来,叫在场久经风霜的高层们都有点惴惴不安。
“我来说两句吧”,孙立安是靠业绩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那一批“老绩优”,目前新丽集团名正言顺的二把手,成思危对他一向是耳闻较多,由于近年来身体不适再加上易老董事长的退居幕后,他已经很少露面了,这次事件对公司的影响太大,易桌棣特意把他请了出来。
“这件事情当时我们是以宣传费用的名义来进行账目处理的,新丽集团要发展就必须要用一些非常手段,当然这是双方都认可默许的行为,不过能够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的也只有我和易老董事长两个人。那个陈强显然只是一个棋子,这件事情一出来,最受影响的就是我们目前正准备开盘的御峰山项目,而这个项目出岔子有好处的人自然是与我们项目同质性的科城集团。桌棣啊~敌人比我们想的更狡猾呀”,孙立安的声音像是古老的磬钟,浑厚悠远,犹如混沌中劈开了一条生路。
科城集团,正是成思危入职新丽集团之前的,曾经在设计公司接过一个科城集团的地产策划案子,当时她对这个企业的发展潜力还是很有期待的,如今牵扯其中,难免让她觉得自己当时的判断有点失误。
易桌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面向苏杨交代着接下来的工作,思路清晰,整个人犹如湖面一样沉静,“苏杨,你马上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首先要主动承认错误,另外要联系政府部门,针对其中牵扯人员向外界全部公布。”他停了下来,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面,成思危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的大脑此刻正在快速转动。
苏扬看向易桌棣,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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