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门外的李稷,院内的三人都愣了愣。
“昭……”宋谦一惊,却只见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拱手向他见礼,“无帖前来,打扰主家了。”
他看向刚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的门房,“在下姑且让门口的下人通报了。”
宋谦扶额,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是在东吴的地界上,他们中唐留在东吴守院子的下人自然有眼色,不会拦东吴国师的义子,天阶的宗师拦也没有意义。估计也的确想提前跑来通报,但门房跑来禀报的速度,估计没赶上这位昭华君走路的速度。
“哪里是打扰,”宋谦拱手还礼,脸上带上商人好客的微笑,“昭华君驾临寒舍,简直是蓬荜生辉。”
“中唐继子言重了,”李稷摇了摇头,“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并不是仙官,没有什么身份,当不上驾临二字。”
宋谦眸光微顿,其实之前在南楚他也只是远远看过这人,从未和他说过话,如今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心中只有一个感叹。
这大概是他见过最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天阶了……
更可怕的是,他从小待在叔父身边学习察言观色,虽然此人没露脸,但说话语气平静如水,说明此人不是在和他自谦,而是真的这么想。
天阶如果脾气都这么好,这天下大概就大同了吧……宋谦开玩笑地想道。
而这时他耳边传来另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李稷?你没事吧?你来有什么事么?”
宋谦微怔,发现身边坐在台阶上的嬴抱月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以他对这个女子礼数的了解,面对修行界的前辈她一直是温和有礼的,这一次却意外没有第一时间见礼,除非……
宋谦心头一动,除非这个人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想起之前在南楚初阶大典最后一战这个男子挡在她和南楚国师之间时的画面,宋谦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下一刻……宋谦发现恐怕是他想岔了,问完那句话嬴抱月一手撑着台阶就想站起来,却只听前方传来男子急促的声音,“坐下!”
嬴抱月手一顿坐了回去,宋谦和姜元元反而被吓了一跳。
“十二条经脉伤了八根,你站起来是要做什么?”两少年愣愣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迈入门槛,定定注视着坐在台阶上的少女。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黑色双眸陡然亮如星子,让人不由得觉得他在生气。
“我不过都是使用过度造成的空乏,两天不动用真元就好了,”嬴抱月无奈地仰头看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经脉真正有问题的人,“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在坐月子。”
“咳、咳,”一边的赵光和宋谦被这女子诡异的比方呛得咳嗽起来,李稷仿佛被定在原地,一时压根想不出话来反驳。
“好了,不开玩笑了,”嬴抱月看着眼前人隐藏在深色祭服下微干的血迹,眸光凝了凝,“他……走了?”
这个他是指谁,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李稷漆黑的眸子微凝,点了点头,“我没能杀他。”
虽然他自己已经升入了天阶,但对于那个掌握诸多邪术的少年而言,虽然不能再和他打成平手,但从他手下逃脱并不困难。他也没有紧逼不放,毕竟他很清楚如果真把那个魔鬼逼急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但无非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那他现在去哪了,你知道吗?”嬴抱月问道。
“你大概还能见到他,”李稷犹豫了一瞬,看着面前的少女神情复杂道,“但你见到他,切忌不要和他再有接触。”
她在汝阳城内的见到的赫连晏,恐怕已经不是赫连晏了。
但原因他却不能告诉她,唯能警告她。
“在汝阳城内他不会再对你下手,但你也千万不要靠近他,”李稷的眸光沉下去,定定注视着嬴抱月一字一顿道,“无论你在哪里看到长得像他的人,记住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离他远一点。
这还是李稷第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和她说话,嬴抱月怔了怔问道,“只是,这是为……”
“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李稷双眸愈发凝重,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那些人的行事风格就是把知情者全部灭口,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没被灭口成功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自保。
他也不能永远呆在她身边。
“好吧,我知道了。”嬴抱月点头,他不愿说,她也不会逼问。
“但有件事我总可以问吧?”,她笑了笑打量着穿着祭服前来的男人,“你来这做什么?”
“哦,对了,”想起往事差点忘了正事,李稷神情复杂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封青色外皮的帛书,帛书外还绣着青龙的图案。
他将帛书递给嬴抱月,“我来送请帖。”
他环视了一圈这座小院,从怀中又拎出一个大包裹,淡淡道,“这里有的人的,我都带来了。”
这人身上果然有空间法器吧?宋谦呆呆注视着他,接过李稷手上的大包裹,却被突然出现的重量压得险些一头栽倒地上。
“小心,有近十份,有点重。”李稷静静道。
这是有点重吗?宋谦愣愣看着怀中的大包裹里满满的竹简,又看着单独递给嬴抱月的帛书,感叹这人果然是厚此薄彼。
包裹中的竹简是邀请函,上面写着邀请每人参加七日后的大朝会的内容。宋谦知道东吴中阶大典是有这个传统的。每一个进城门的修行者都要登记姓名和住处,然后礼官们会挨家挨户送上请帖。
中阶大典和初阶大典不同,能参加的修行者都已并非白身,都算是小有名望。恭恭敬敬送上请帖算是象征东吴王对这些修行者的爱才和尊重,同时也是对汝阳城内参加中阶大典的修行者的一次摸查。
只不过宋谦没想到自己这些人的请帖,居然是东吴昭华君亲自送来的。
不过……宋谦瞥了一眼身边正打开帛书的少女,自觉他们这些人大概是顺带的。
“好的,我收到了,”嬴抱月合上帛书仰头看着李稷笑了笑,“谢谢你,还亲自送来。不过还有其他事吗?”
想起他进门那句参不参加恐怕由不得她自己,她觉得此事大概还有隐情。
然而她没想到李稷站在她面前踌躇了一会儿,低头轻声问道。
“你有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