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之间的气氛一片凝重,似乎随时都有继续开战的趋势。
再度对峙了一阵过后,白袍中年眉头紧锁,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这是在威胁么?”
视线紧盯在对手那闪烁着寒芒的兵刃之上,白袍中年神色微沉,低声开口道:“你们的伤势同样严重,战力大损,不要以为本座看不出来。”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状态究竟差到了怎样的地步,但他很清楚,如果对手犹有余力的话,不可能会选择在这里和他们继续对峙。
这是心境上的较量。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又如何?”
扬起的长剑逐渐落下,陆长歌似乎没了对峙下去的意思,可那身形却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继续死战下去,我一个可以杀了你们所有人,以同归于尽作为代价。”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可那话语中却像是蕴含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力量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所说的就是既定的事实。
“你可以试试。”
五指逐渐舒展开来,陆长歌凝视着手中染血的万象剑,眼睑低垂,神色依旧看不出半点波澜。
他不需要让对方来判断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他只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会这么做而已。
“啧......”
听着这分明威胁意味更加浓郁的话语,公羊进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出声回应,而白袍中年也是神色更加阴沉,有些不自然的偏过了视线。
他们能感受到那话语中所蕴含的惊人决意,方才的那一剑,已经给了他们太过沉重的心灵打击,白袍中年丝毫没有怀疑,如果继续搏杀下去,他们必然会死在这里。
......
然而,又是一阵略显难堪的沉默过后,正当白袍中年散去法阵,准备再度开口时,一道流光突兀自另一侧天际划过,径直朝他们飞掠而来。
“这是......”
看着那越发迫近众人的流光,白袍中年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又是眉头一皱,而拓跋心也放下了手中长枪,小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数次呼吸过后,那光束终于落在了另一侧的山顶之上,众人也是看清了其内部的景象。
三位老者站定在山顶,遥望着此地的景象,神色极其黯淡,为首一人走到那残破不堪的尸体身旁,轻轻合上蛊元槐的眼皮,身体佝偻,已是宛如风烛残年。
蛊族大长老。
“族长......”
......
————
在双方的战端开始之后,蛊族众人的反应速度并不慢,自拓跋心杀掉咒杀之人时,大长老等人就已经到场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是让他们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前来援救蛊族的几位大人和其他人生死搏杀,他们最崇敬的族长也被拓跋大人一枪彻底洞穿头颅,当场身死。
蛮族族长石元荒,巫族族长公羊进,他们能认出来。
可为什么族长会和这些人走在一起?又是为何会反过来对援救蛊族的几位大人痛下杀手?
他们都不知道。
蛊族众人在此事上可谓是同样一无所知,直到蛊元槐陨落,大长老也没能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他没有对陆长歌等人愤怒的心情,有的,只是那满腔的疑惑和迷茫,还有那难以言喻的悲哀。
蛊元槐之志,是使蛊族复兴,陆长歌之意,是来救援蛊族,收取生灵愿力,可也就是这理念毫无冲突的二者,如今却在此地生死搏杀。
他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然而,连这最基本的问题都寻找不到答案,后续所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自然更是蒙上了一层迷雾。
......
不知过了多久,大长老似是终于从无尽的悲伤中脱离出来,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的众人。
“几位大人......”
微微颤抖的指尖指向那身侧的尸体,大长老的声音很是沙哑,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说话一般。
“为何......?”
视线略过陆长歌等人,最终停留在拓跋心身上,他没有再开口,而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身后的两位长老也是神色悲恸,一片默然。
他依然没有出声质问,亦或是勃然大怒,他也清楚,凭自己的修为派不上什么用场,即算是来了,多半也只是任人宰割而已。
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呃......”
似是感知到了他那悲痛的目光,拓跋心眼中杀意逐渐消散,露出了几分内疚之色。
咒杀之人如何作恶暂且不论,蛊元槐确实挺惨的。
“大长老。”
正当拓跋心还在纠结自己该不该开口时,陆长歌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旋即缓声开口道:“还是让在下来跟你解释吧。
在数百年前,蛊族那时还是鼎盛时期,一位合道者坐镇十万大山,另有数位六境修士作为中流砥柱,可以说是强盛至极。
只是可惜,在黄泉之战里,蛊族上下几乎是拼尽家底,合道先祖深受重创,坐化于大荒之地,六境修士大都战死沙场,唯有元槐族长一人活了下来,独力支撑了蛊族数百年。
大长老,这些应该都是蛊族史书上所记载的内容吧。”
“......”
见他默然地点了点头,陆长歌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你们史书所记载的内容,是错的,你们的那位合道者先祖并没有死,而是借此机会金蝉脱壳,蛰伏在了蛊族内部,直到如今。”
伸手一指蛊元槐的尸体,陆长歌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他既是元槐族长,也同样是你们的那位先祖。”
“什么......?!”
陆长歌的声音宛若惊雷一般在几人耳畔响起,大长老更是双目瞬间圆睁,脑海思绪轰然炸开,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先祖没死?而是借机藏在了族里面?
族长和先祖是同一个人?
看着那身旁的尸体,大长老只觉得眼前发黑,一时有些晕眩。
“或许长老会错了在下的意思。”
见他如此反应,陆长歌再度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同一具身体,不同的灵魂。只不过,你们的元槐族长早就已经成为了那人的傀儡。
心系蛊族,前去求援的,是元槐族长,设下陷阱,围杀我等的,是你们那位先祖,二者的所作所为相差甚远。刚才和我等搏杀的,也是你们那位先祖。
可惜的是,二者的灵魂无法分离,或者说,我找不到将两人灵魂分离的机会。在我们杀了那人之后,元槐族长的灵魂也随之而消散了。
不仅如此,为了恢复自身的伤势和修为,数百年前在大荒之地布下吞灵大阵,吸纳族人力量的,同样是你们那位先祖。
作为后辈,面对当年那位合道者,再加上修行同根同源的缘故,甚至连抵抗吞灵大阵的能力都没有。
这就是蛊族衰败至今的真相。”
一口气将所有的内幕说了出来,陆长歌又是一声轻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咒杀之人此举,摆明了就是断绝全族之未来,以自己的后人作为养料来给养自身,何其狠毒的手段。
指使蛊族衰落的,不是黄泉之战的战损,也不是源于其他势力的谋算,而是祸起于萧墙。
“元槐族长的陨落非我所愿,可如果我等没能率先动手的话,或许也不会有站在这里跟几位长老解释的机会。”
说到这里,陆长歌摆了摆手,轻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我想大长老应该明白。”
如果局势没有这么急迫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想到些方法来强行剥离二者之间的灵魂联系,只是可惜,时间不允许,咒杀之人也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
海量的信息疯狂涌入脑海,大长老定定地望着他,神情一片呆滞,心中一团乱麻。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么?
让蛊族衰败至今的根本原因,是先祖......
而族长,只是他的傀儡?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终于理清了这一切的缘由,大长老只得一声惨笑,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雨险阻,所能展望的未来也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一纸空谈罢了。
何其讽刺。
......
没有再去对大长老等人多做什么解释,陆长歌回过头来,望向了白袍中年,“邪宗的这位长老,在下这番说辞如何?可有什么说得不对之处?”
“啧......”
面对他那似是有些讥讽意味的话语,白袍中年冷哼一声,并没有出声反驳。
且不论他对于蛊族之事了解并不详尽,即算是知道这其中详情,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了此事,他也没有了和陆长歌争辩的必要,更是无须向蛊族作出任何解释。
咒杀之人既已陨落,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和蛊族之间的线已经断开,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如今的蛊族已经被踢出棋局,连作为局中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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