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幅精致的画卷只有旁人来此才能体会此景之美，对于已经入画的两人而言则是另外一幅景象。
对坐在棋盘两侧，看着面前明显心不在焉的欧阳冶夫，陆岳明神情似乎有些纳闷，又像是闪过了些许莫名的狐疑之色，“你一直盯着旁边两盘棋做什么？”
自对局一开始，这家伙的关注重点就放在了旁边两盘棋局上，时不时左看几眼右看几眼，知道的明白他是对局的棋手，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是从哪来的看客。
或许是因为欧阳冶夫迟迟没有运子的缘故，两人的棋局下得很慢，从皓日当空下到黄昏落日，两人手上的这局棋也还没能正式进入残局。
“......”
见陆岳明问起此事，正看着右侧棋局变化的欧阳冶夫收回视线，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下的不一直是旁边两盘棋么？”
“你看得出来？”
陆岳明脸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了些许，“你又不会下棋。”
先前开局还未过数着，两人的棋艺高低其实已经一目了然，欧阳冶夫充其量只能算是比较了解基本规则，比一般的新手都强不到哪去，与他之间的差距就更加明显。
如果不是他压根没怎么去进攻，哪怕欧阳冶夫落子再慢，这一局也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是不会下。”
面对他的质疑，欧阳冶夫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但我会看。”
他不常下棋，也不准备学习下棋，但他会看棋。
尽管现在是两人对弈，但他看得出来，罗岳明的心神始终都放在了另外两盘棋上。
“哦？”
听到这话，陆岳明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追问道：“那你何不说说这局棋现在是个什么形势？”
“......”
见他手指向先前自己所看的那盘棋，欧阳冶夫思考了一会，缓声道：“还有几步应该就要成杀了吧。”
“如何见得？”
“因为你刚才落子了。”
对上陆岳明那有些惊讶的目光，欧阳冶夫非常坦然地解释道：“我不懂棋局形势，但这是简单的道理。”
当一位排兵布阵的棋手真正落子的那一刻起，棋局其实就已经尘埃落定，结果无非输赢，亦或是场和局而已。
这是他能看出来的东西。
“如果你也学棋的话，应该会比老夫下得更好。”
眼中的惊讶色彩缓缓收敛，看着棋盘上的某处，陆岳明那冷厉的面庞上竟是带上了一抹笑意，“不愧是武夫，这一步也看得出来。”
他知道欧阳冶夫所说的是哪一着棋。
将五平六，老将出宫。
“......”
面对陆岳明极其少见的称赞，欧阳冶夫却也依旧神色不变，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以示自己的态度。
他不这么觉得。
不想下，也不会下，既然已经拿起了刀，那就没有空闲再去拿起其他东西。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看得这么通透，也不知道这世上会少了多少下棋的乐趣。”
似是读懂了他的内心所想，陆岳明撇了撇嘴，低声开口道：“所幸的是，总有一些蠢人愿意跳出来充当棋子，否则的话，老夫恐怕也下不了这么多盘棋。”
他下的棋可不是要去追求什么你来我往，攻守易势的胶着博弈，下棋就是要跟蠢货下才有意思。
特别是跟那些自以为很聪明的蠢货来下，更有意思。
想到这里，陆
岳明脸上再度扬起了一抹冷笑。
“原来如此。”
欧阳冶夫点了点头。
“还要继续么？”
伸手指了指两人面前的棋局，陆岳明眼中闪过些许问询之色。
“继续。”
欧阳冶夫的回答依然没有任何犹豫。
尽管对棋弈不感兴趣，但他觉得罗岳明所摆的这三盘棋的确很有意思。
“那就再换新一局，此局算是和棋。”
“刚才那局算我输。”
“......”
陆岳明的声音稍稍停顿，旋即又很快恢复，“也可以。”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棋盘在哪里？”
“等到对弈结束，老夫或许可以告诉你。”
......
或许是两人论及的话题终于结束，竹林之内再度恢复了幽静，两人默然对坐，只留下不时响起的落子之声。
一者落子如飞，不过数个回合已是形成铜墙铁壁之势；另一者每隔许久才下一步，着法稍显散乱，但在那纵横交错的棋局之上却像是蕴含了一股莫名的杀机。
......
————
龙渊。
复生圣龙的仪式可谓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当所有长老都以为仪式宣告失败时，敖天罡的发现又让他们陷入了狂喜，可还未等众人喜上眉梢，在魂华之息的生命波动达到顶峰时，那道随之响起的声音却又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先前的失望还能够被敖天罡的发现所挽回，但，这一次，无论是那些龙族长老还是敖天罡自己都很清楚，他们或许永远不会再有能够挽回的机会了。
咔嚓！
就像是无暇镜面出现了一道裂痕，一阵清脆的破碎之声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没有回响在众人耳畔，而是宛若洪钟般久久回荡在了他们心间。
映入眼帘的，是那被神光瞬间洞穿的魂华，还有那自空洞处弥散而出的猩红雾气，纷纷扬扬散落在空际，仿若一朵盛放的血色之花。
直到现在，众人似乎才真正看清了那道神光的具体模样。
那是一柄平平无奇的墨色短刃。
几乎是在那柄短刃洞穿魂华之息的下一刻，敖天罡瞬间目眦欲裂，仰天怒吼道：“孽畜，尔敢！！！”
刺啦！
似是被敖天罡的怒吼所惊醒，所有脑海仍处于空白的长老终于反应过来，几乎同时释放出了自身的所有魂力，大肆搜寻着这方世界，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角落。
不过转瞬之间，众人的神念至少扫视过了这片区域不下数十次，但即算是这样，他们也已然没能感知到外来者的丝毫气息存在。
越是以神念搜查龙渊，越是没有任何收获，众人脸上就越是失去血色，逐渐变得惨白无比。
噗嗤！
或许是以神念大肆搜寻消耗太大，亦或是因无法接受面前如此沉重的打击而崩溃，又过了片刻，终于有长老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瘫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心境几乎已经是支离破碎，而心力也是接近枯竭，可想而知，复生先祖计划被破坏对他们的伤害究竟有多沉重。
“二长老！”
看着那魂华四周逐渐消散的血雾，少数勉强还保持着几分冷静的长老也是急忙走到敖天罡身前，颤声开口道：“二长老......现在我等到底该如何是好！？”
相较于接近崩溃的其他人
而言，他们现在还能保持部分理智已是殊为不易，而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敖天罡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
然而，感受到几人投来无比急切的目光，敖天罡却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宛若雕塑般站定在原地，神色极其难看。
魂华之息如何修复？他怎么可能知道？
要是随便什么手段都能修复魂华，那魂华也不会成为所有人最重要的命脉所在了。哪怕是拥有无尽强大力量的先祖圣龙，如今也要依靠魂华之息来完成复生。
魂华之息遭人破坏，他又能做到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到。
布置招魂天阵原本就已经用上了近乎所有能够恢复灵魂力量的天地神物，如果连招魂天阵都无法弥补，其他人就更是无计可施。
甚至因为圣龙之心有着无差别吞噬一切生命的本能，在仪式过程中，他连靠近护法的能力都没有。
现在他唯一所能做的，也只剩下了在远处催动力量笼罩魂华，防止其受到二次重创。
可这又有什么作用？
魂华之息已经受到过了一次破坏，破坏第二次的难度更是降低了不知多少，那短刃就像是凭空出现般击碎了他们预计好的一切计划，也摧毁了他们复活先祖的最后希望。
该死......该死！！！
视线从那已然再无动静的短刃上移开，敖天罡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猩红血色，嘶声开口道：“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我只给你三息时间。如果三息过后你再不出现，我会直接引动圣魂之力，彻底摧毁整个龙渊。”
这是不计后果，玉石俱焚的绝对威胁。
到底是踏入六境的顶尖强者，即算如此，敖天罡也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大哥的靛青龙纹作为凭依的话，就是想要离开龙渊也会受到龙渊内外无数法阵的攻击，
到了现在外界法阵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
那个破坏了仪式的人现在还在龙渊内。
尽管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外来者究竟是怎样瞒过他们的多次感知，又是怎样进入的龙渊，但结果无非就是对方跟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一路来到了这里而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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