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少年

建康城南有长街名为百雀，有高楼名为慈云。

佛经曰:如来慈心，如彼大云，荫注世界，慈云比喻慈心广大，犹如大云覆盖世界众生。

虞常宁站在外观碧瓦朱甍的慈云楼前，心中不免又一次发出了感叹，她实在好奇这慈云楼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将楼修成这般雕栏玉砌的金贵模样，这未免也太过树大招风了些。

先帝在世时提倡节俭，放眼望去整个建康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寻常百姓，没有哪个敢把自己有钱的事实这么明显地摆在台面上，偏偏这慈云楼却像个怪胎，开办时虽然已是先帝在位末期，却依旧大张旗鼓地修建琼楼玉宇，还四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富贵至极了一般。京城的百姓见慈云楼兴盛了多年，却也不曾见到有朝廷的人去寻过那位东家的麻烦，想来慈云楼在朝中应当也是有靠山的。

慈云楼以贩卖消息为主要营生，不论是宫闱密事，还是朝廷要闻，亦或者是寻常人家昨天夜里在被窝中的耳语，只要是当事人做过的，或是留下过些许蛛丝马迹的，慈云楼都能还原整件事情的经过，最终得到买家想要的信息。

虞常宁正愣神着，便有身着艳丽衣裙的女子迎面从慈云楼中扭着腰肢走了出来，那女子精致的芙蓉面上带着些许薄怒，走到虞常宁身边时还怒火中烧地瞪了她一眼，虞常宁心里纳闷，她似乎也没做什么事儿招惹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吧。

“春兰，春兰你别生气，你别急着走啊！”穿着粉红色绣牡丹蜀锦长衫的年轻公子从慈云楼里追了出来，那公子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眉斜扫入鬓，狭长的眉眼英气逼人，一头墨色的长发被红绳紧紧地栓在脑后，周身皮肤白皙，身材清瘦高挑。

模样妖艳的红衣姑娘回过头去无比嫌恶地扫了他一眼，朱唇轻启，厉声骂道:“没钱也敢差人来我们菱花楼点人，也不知道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老娘在菱花楼待了这么久了，今儿还真是开眼了，居然碰上了你这么个泼皮破落户！”

那少年痞气十足地笑着拉住了姑娘的衣袖，凑近了说道:“好姐姐，刚刚你不是还很满意我的吗，怎么如今翻脸就不认人了？”

那姑娘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朝他啐了一口，“你离老娘远点，等老娘回了菱花楼，偏要你这个小流氓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京城的烟花圈子！”

少年的唇边正扬着玩世不恭地笑容，他看着那姑娘怒火正盛地走远，有些无趣地轻叹了口气，懒散道:“现在的姑娘怎么都这么见钱眼开？若是没钱，那可真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虞常宁沉默着立在旁边，从她认识花琅那天起，就知道眼前这穿着艳丽少年一贯是个不着调的性格，可却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呦，这不是祁小姐吗，这么晚了还来光临我慈云楼，实在是有失远迎啊。”花琅笑嘻嘻地回过头看向虞常宁，调侃道:“莫不是想在下想的孤枕难眠，特地来寻在下聊以慰相思？”

虞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