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的尸体落在橘政宗尸体上,血腥味一时间从黑色悍马周围传出。
源稚生呆呆地走上前去,两具尸体耷拉在一起,显得滑稽又可笑。
耳机里传来乌鸦的声音,“老大,怎么了?”
乌鸦的声音十分谨慎,显然都听到了那一声枪声。
蛇岐八家的车辆离这辆悍马有一段距离,所以源稚生才说老爹你在这里呆着,他觉得这段距离是安全的,非常安全。
就如同他刚来东京时,橘政宗把他保护的非常好那样,他也希望老爹能被他保护啊。
源稚生不说话,默然地把王将尸体抬起,丢到一旁。
那个苍老的大家长,就那样死在这里,任谁都没想到。
橘政宗的眉心中间有一枚子弹孔,可表情并非惊恐或者愤怒,而是一种安然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他老早就不想活了。
就像他所说过的那样,觉得自己活到这种年龄已经够本了,早就不想活了。
橘政宗可能不是最好的大家长,但一定是最累的大家长。
在这二十年间,他一步一步把蛇岐八家从本部的掌控下脱离出来,并不动用武力,而全是用谋略与人格让各处家长折服。
源稚生恍惚间想起一件事情:橘政宗总是和他说仁者无敌,靠的其实不是仁者,而是无敌。
这种无敌并非武力上的意思,而是最浅显的“无敌”,意在没有敌手,即是不树立任何不应该树立的敌人。
即使这位老人与源氏重工下的恶魔有关,确实也因为这件事与源稚生有隔阂,可源稚生在心底里还是深深地尊敬他。
源稚生先前做出那副样子,不过是想逼迫他说出真相罢了。
无论这个真相如何,源家少主都会把选择权交给蛇岐八家的各位家主们。
乌鸦想的没错,他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在关键事件上优柔寡断的人。
可象龟就是这种柔软的动物啊,无论外表的壳有多硬,可壳下总是细嫩软肉。
即使如此,源稚生还是会希望老爹能好好活下去。
源稚生握紧蜘蛛切与童子切,这两柄利刃传来冰冷的触觉,让他在忽然间又想起了那年的毕业典礼。
十几辆黑色奔驰驶入学院,整齐地停在礼堂门前。黑衣的男人们踏入会场,簇拥着身穿藏青色和服的中年人。
黑帮成员在最后一排贴墙站立,橘政宗缓步登台,彬彬有礼地向校长鞠躬,然后向台下的家长们鞠躬。
那时满场死寂,源稚生没有回头,也没有左顾右盼,心里只是想着该做点什么。
当时还是中年男人的橘政宗说要不一起做些男人的事业吧,于是源稚生就回答了一个“好”字,成为斩鬼者。
回到家收拾好后,养父已经对他战战兢兢的,兴许大家都怕黑道。
但说实话很可笑,日本这个国家,警察出动的速度远赶不上黑道解决事端回去的速度。
当年在山中,两人在篝火旁饮酒,而橘政宗打着座闭目冥想,源稚生只是看着他,再看着他。
那酒的滋味其实很苦,如现在一样。
痛彻心扉啊。
源稚生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又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家人,就如同当年失去稚女一样,真难受啊,是那种生命里的重要东西被抽断一样的痛楚。
但他知道现在远不是心痛的时候,他轻轻抬起橘政宗的尸体,将其放进车子里。
橘政宗眼睛是闭着的,仿佛不是被人枪杀,而是自我了结那般释然。
樱不知什么时候到他旁边,看着尸体默然。
她一向很懂源稚生,不说话而只是站在他身边伫立着。
枪声瞬间变大,蛇岐八家的人通过辉月姬的报道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源稚生用力将公卿面具扒下来,连带着血肉,王将的尸体露出森然白骨。
可是,根本没有脸。
“猛鬼众!”
源稚生怒吼,那神情就像一条初生的龙在火焰翻腾,翱翔于天地之间。
这么多年他们也并非了解不到猛鬼众的情报,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自杀式的袭击,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蛇岐八家的火力减弱了,因为他们的少主正冲向最前方,用着最古老的日本剑术,肆意收割着死侍的生命。
唐竹、袈裟斩、逆袈斩、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
一刀一刀,如同雷霆乍现,天地中有两柄蜘蛛切与童子切挥洒死侍血液。
每一刀都在半空中划出音爆的声音,那是山间少年源稚生的怒火,也是黑道源家少主之赤焰。
“掩护少主,把这群该死的家伙们给干掉。”乌鸦激昂的声音传遍四处。
蛇尾人身的死侍们确实是有智商的东西,它们有预谋般地对源稚生发动攻击,一瞬间压力骤增。
樱甩动着锋利的利刃,每一片利刃都能在最关键处收割死侍。
一只断了尾巴的死侍在源稚生后面,似乎是在伺机而动。
没错,源稚生流血了,即使他是皇,又有着蛇岐八家的火力支援,但面对这些数量极多的死侍难免有些孤木难支。
他的皇血对这些死侍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那是基因的诱惑,就像君主们互相都想吞噬彼此一样,死侍这种生物同样想补全自己。
这段路是火光四溅,各种枪林弹雨,但那只断尾的死侍隐藏在周围,就好像丛林里的猛虎,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
但下一刻,它的生命就被终结了。
在八、九岁的时候,樱就身处在阿富汗战场,带着漠视一切的孤独,终结敌人的性命了。
战争就是这么罪恶的东西,无论你的年纪,只要地区被席卷,哪怕是再小的孩子也得学会怎么扣动扳机。
她抽动衣服中隐藏的利刃,用言灵·阴流结束了这一断尾死侍。
不是一把,而是无数把!
冲往脊髓,大脑,心脏的部位。
场面渐渐被清空,地上全是尸体,纵然这些死侍再多,但蛇岐八家是有备而来的,有着各式各样的单兵兵器。
枪声结束,蛇岐八家所有人都沉默了,接收着橘政宗死亡的情报。
“继续前进,找到绘梨衣和那三个人。”源稚生沙哑着喉咙,沉默的血液从脸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