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徐川考虑好后准备出门。
他刚起身,床上的小孩儿就跟听到动静似的,“腾”一下抬起头,然后两只脚不停划动。
程宝珠赶紧道:“她是想跟着你呢,天也不热你出门抱着她一块儿去吧。”
小孩儿虽然算安静,但程宝珠总得给她换尿布或者泡奶,忒麻烦。
徐川看了眼外头不算热烈的阳光,便走上前把小孩儿抱起来:“大闺女要不要跟爹出门溜一圈?”
大闺女:“啊啊啊啊!”
她用挥舞的双腿表示同意。
徐川给她戴上顶透气小帽子,又系上口水兜后把人抱出门,都到门口了程宝珠还能听到大闺女啊啊叫的声音。
[宿主,请继续考试。]
系统适时提醒。
程宝珠心酸,她也想出门看春天。
[春天年年都可以看,但高考只有今年最适合你考。]
系统苦口婆心。
程宝珠哼唧两声:“你瞧不起人啊,我要是明年考就看不上了?”
系统:[按照预测,明年的高考人数肯定会比今年更多。]
程宝珠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她这会儿指定不能这么埋头苦读。
如果这个时空的时间没错,那么今年的高考将会在十月份宣布恢复。最关键的是,宣布恢复完还没两个月呢,就得考试了。
具体几号她给忘个精光,程宝珠此时也抓马,有点儿后悔从前的历史课没好好听。
今年高考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在几乎全部考生准备得都不算按充分的情况下,程宝珠却进行了好几轮的复习,对她来说优势最大。
程宝珠这要是还考不上,那明年或许还真会继续落榜。
甚至可以猜测到,今年的卷子应该才是最简单的。
程宝珠挠挠头,拿起笔继续做试卷。
家门外。
徐川抱着白胖的大闺女顺着大路走,一路上可吸引了不少注意。
小孩儿出了门就闹腾得不行,嘴巴啊啊啊个不停。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小手都兴奋得挥了起来。
“川子,抱你闺女出来玩呢?”
徐川笑眯眯地颠了两下闺女:“对,天气好抱她出来走走。”
“你闺女咋养的,怎么这么白呢?”
有人凑近问,眼瞅着这人还想上手掐掐闺女的脸时,徐川迅速躲开:“随爹妈了,我闺女天生就白。”
那人讪讪,又捏了捏小孩儿的脚:“你也少带你闺女儿出门,咱村人可都没抱过。”
徐川心说他闺女能给你们抱?
你们这些不知轻重的,随便一掐他闺女脸上就得挂上一道红痕。有的人心眼坏,甚至能把他闺女掐出乌青来。
于是他打哈哈笑说:“叔我这会儿还有事儿,先走了。”徐川眼看闺女小袜子就得被脱下来了,急忙抱着人离开。
蠢闺女还“啊哦啊哦”地往人家那歪呢,一点儿都不怕生人。
一路上,他避着人走。
徐川来到徐家良家,找他说了这件事。
徐家良最近哪哪都不顺,遭遇颇有点儿像徐川还没结婚之前。
他岁数也到了,徐婶子这段时间托人给他相看,奈何相了三四个姑娘,没一个看上徐家良的。
徐川当初的名声和他没差多少,两个人都因为是家中小儿子的原因更受父母疼爱些。但徐家良因为头上有三个哥哥,再怎么受宠,也没法像徐川这样。
他如今家里还没分家,平常公分赚得都不如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多,人家女孩子图他啥要嫁给他?
徐家良早就想赚钱了,若徐川没来找他,他恐怕也得背些家里种的青菜到县城去卖。
徐川把闺女的两只手稍稍禁锢住道:“我出钱我也出工,然后卖是你去卖,每个月我给你发25块的工资干不干。工资往后还会看着给你升,要是生意不错30块35块都没问题。”
话音刚落,徐家良愣了愣。
而后他飞快点头:“行啊,25行啊!”他要是卖菜能挣20都得谢天谢地!
徐川拍拍他:“记得好好存钱,挣个一两年出来也能盖座房子。”
免得都二十多的人了,还跟几个侄子住一屋。
徐家良说是比徐川小,但他们也就一个年头,一个年尾,算是同岁人呢。而如今徐川孩子都抱身上,他还是个单身汉。
徐川对此有些自得,没忍住又颠了颠他大闺女的屁股。
徐家良如今只满心满眼都是做买卖的事儿,忙问:“那咱们啥时候开始?”
徐川早就想好时间:“明天就开始,我怕耽搁下去那片地得被人占去。”
“行!”徐家良直点头。
徐川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忽然听到轻轻的“噗噗”声,不用多看,就晓得他大闺女约摸又拉了。
“我的娘嘞。”他急匆匆赶回家中,又是换尿布又是给她洗一洗。带娃好几个月,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时候!
下午,把闺女儿哄睡着后徐川开始制作猪肉脯。
同时程宝珠历时两日,终于把几张试卷都给做完。在她做完的那一瞬间,系统的分数就已经出来了。
程宝珠对成绩无比满意,总分400分她考了二百四十八,这成绩还能不算好吗,平均每科都及格了呢!
她顿时挺起胸膛,仿佛能看到爽歪歪的大学生活正向她疯狂招手。
系统似乎在沉默,沉默完后把程宝珠的学习计划再次调整一遍,调整得更加繁重一些。
它道:[你的目标若是京市中医学院,那这分数可能不太够。]
程宝珠已经闻到了院子烤炉里传来的香味儿,边起身走出去边道:“你这么着急干啥,我不是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吗。”
这半年里随随便便再复习一轮,到时候要是能考到280,中医学院她就稳上的啦。若是祖坟冒青烟考个300分以上,重点名校不是梦!
系统:[……]
是不是在大白天很好做白日梦?
没等它举例劝说,就见她已经蹦哒到院子中。
“徐川,我要吃烤鸡!”程宝珠趿拉着拖鞋喊,又对系统理直气壮道,“你每天再给我多留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现在是位妈妈了,得多陪陪我闺女儿!”
系统:[平常没见你多陪女儿。]
这话程宝珠不认:“徐川天天上班,可都是我把屎把尿的。”
她确实没有经常抱闺女,但一定有陪伴!
这话刚说完,里头就哇地传来一声哭。
徐川快气死:“程宝珠,我好不容易才把闺女哄睡着。”
程宝珠一激灵,心虚地转头跑去安抚闺女儿:“别哭别哭,是妈妈吵到你了。”这回愣是抱着她在房间里转上好几个圈,才把她哄入睡。
轻轻把人放下,程宝珠又到院子中说:“我要吃烤鸡。”
她挑眉嘚瑟:“我考了248分呢,你快给我做只烤鸡。”
徐川狐疑:“248分很高吗?”
程宝珠脸上表情瞬间耷拉下来,瞪他:“当然高,总分才400,这分数都比陈湘高。”
徐川还真不懂这些,一听比知青还高,就开始惦记着是时候找人问问大学生名额的事儿了。
他为难地抓了抓脑袋:“今年名额已经敲定,我找时间去公社问问,看明年的名额是个什么情况。”
程宝珠心说今年没名额啦,上头连文件都没有,公社选了也是白选。
“你先给我做烤鸡。”她又道。
徐川沉浸在自个儿思维里:“今年说是选了两个,一个是公社的,还有一个是程家村的。”
“……我想吃烤鸡。”
“公社这人选得太过糊涂,居然是徐丰他弟弟,从前成绩还和我差不多呢。”
“……烤鸡烤鸡!”
徐川忽然放下手头的活:“我去问问大队长,凭啥咱们村这几年就没得到过名额呢。”
说着,人就跑了。
程宝珠跺脚:“烤鸡——”
靠!
徐川来到大队长家,就大学生名额的事儿问了大队长。
听到他的来意后,徐兴理吓得手上烟杆都差点儿摔地上。
他不可思议道:“等等,川子你说你想给你媳妇搞个大学生名额?”
徐川拉张板凳坐下,点点头。
大队长明显惊呆,半晌后敲敲烟杆,脸上露出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这这这……滑天下之大稽嘛!
徐川纳闷:“怎么了,我媳妇儿不成吗?”
他说着掰手指细细数:“首先,我媳妇儿学历是初中毕业,她毕业后并没有停止学习。”
徐队长:……呵呵,当他不晓得当年宝珠的名声吗?
宝珠她娘可不是一般人,闺女三分好她都能吹成八分。可就是这样,宝珠她娘对外都只夸闺女听话孝顺,从来不说勤奋好学之类的话。
想来也是自己都夸不出口,但凡宝珠私底下有读过几天的书,宝珠她娘都能把闺女儿夸得天有地无人尽皆知。
徐川继续说:“其次,我家宝珠虽然没下地赚工分,但是她去年和前年都怀揣着为公社服务的心到医务室中去义务劳动。”
我滴个娘嘞,这话说得徐队长听了脸都发红。
犹记得去年他上公社办事,被好几个干事调侃,说他村里有个泼辣媳妇儿。
他一问才晓得,程宝珠她有天竟然冲进章主任的办公室中,硬是从公社里要有一百来块钱和好几张票。
这算啥义务劳动?
“……虽然后来拿了钱,那也是因为咱们的公社是社员的公社,就看不得社员们干活没成果没收获。”大约是徐川自己都觉得这话离谱,于是赶紧清咳两声补救说道。
“……”
徐队长觉得自己还能好好坐着,肯定是想听徐川后头的话还有多离谱。
徐川:“最后,我媳妇儿她医术真不错,您可以去公社问问去,或者向老张了解了解。等我媳妇儿学成归来,肯定是要回到咱们江门公社,致力于公社建设的!”
最后这点还算实在,徐队长心想。
但是,依旧没门。
不是他觉得没门,是程宝珠自身条件不成。
“等等,为啥啊,您倒是说清楚。”徐川着急忙慌里拦着徐队长问。
徐队长拍拍他肩膀,小声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每年被选中的都是谁。”
“我打听过了。”徐川道。
徐队长:“那你说,今年是谁?”
“公社徐收,程家村程明秀。”
徐队长:“对啊,徐收姑父是在县里管这一块的,自己也在公社当了两年计分员。程家村的程明秀人家更厉害了,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上工,每天能赚8个工分。”
“然后呢?”
“然后这是要政审的,上头有人要来调查的。咱们是农民,不准脱产,而你媳妇儿那零鸭蛋的上工记录头一关就得被刷下来,”
“不准脱产?”
“屁话,人家大学叫工农兵大学,你想上就是用农民的名额,可脱产了又算什么农民。”
徐川嘴巴微张,好半天才回神。
太阳渐渐西斜,晚霞布满天空。
傍晚的春风惬意,村里人就喜欢搬把小板凳坐在家门口吹着风侃大山。
徐川躲到山岗处想了半天,回家时手上拎了几根春笋。
家中,程宝珠抱着大闺女儿在院子中走来走去,指着各种东西教她认。
小孩儿喜欢室外,每次到院子中时都得高兴得挥舞着小手吐泡泡。
“徐川,你终于回来了。”程宝珠本无神的眼睛蓦地亮起,“快把你闺女接过去,再晚些我这腰得废。”
徐川洗洗手接过闺女啥都没说,只道:“还想不想吃烤鸡,我等等给你做。”
程宝珠瞪他:“当然想。”
先前他就是听到了,还假装没听到。
徐川先给闺女泡奶,让程宝珠喂她,然后开始制作烤鸡。
烤鸡他没做过,但只要程宝珠说想吃烤鸡,他脑袋中好似就能知道她想吃什么样的烤鸡。
先把系统商城中买的三黄鸡拿出来,腌制上两三个小时。
期间他们吃了饭,到七点多时,把腌制好的鸡送到烤炉中,刷上两次蜂蜜,鸡肉便很快烤好。
整鸡鸡皮金黄香甜,吃着汁水很多又不会腻。程宝珠吃了顿满足的夜宵后,才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
大闺女儿已经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呢,她攥紧小拳头,睫毛弯弯脸上粉扑扑的。
徐川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关灯躺床上。
他今天有些不太正常,程宝珠这么觉得。
因为他一上床就把程宝珠搂着,啥也不干就这么光搂着,时不时蹭蹭她的发鬓。
“你怎么了?”程宝珠纳闷。
徐川轻声:“我对不起你。”
程宝珠狐疑,侧过身看他:“你有啥事儿对不起我?”
用了她香皂?还是藏私房钱?
春夜的风透过半大的纱窗吹进房间,明亮的月光更是将房间的一角照亮。
朦胧中,徐川眼里好似有泪光闪烁。他把程宝珠抱在怀里,艰难道:“我可能没法帮你拿到名额了。”
程宝珠挺好奇,问:“为啥?”
徐川瓮声瓮气:“我……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还有到医务室帮过忙,但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没给公社做过什么贡献……”
他说着,亲了亲程宝珠。
“对不起。”徐川又道,他将程宝珠越抱越紧,满心满眼都是她这段时间辛苦读书的画面。
话毕,房间寂静。
过了一会儿,程宝珠才反应过来。她大约知道徐川在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也知道大概率是她自己不成,而非徐川有问题。
是她的错,她没想到,徐川竟然把这事儿看得这么重。
远方时有狗吠声传来,程宝珠平复心情,试图用轻快的语气说:“……嗯,那什么,其实也没关系。”
徐川心疼:“没事,你哭吧。”
程宝珠纠结片刻,最终挠头道,“其实系统刚刚说了件事儿,就在刚刚说的。”
“什么事?”
“呃……系统说,过几个月高考会恢复。”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