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鲤在许妍面前从不遮掩自己,所以许妍能清楚的看到沈双鲤眼里的怨愤,以及微不可察的憋闷。
哄人是个技术活,许妍并不觉得自己擅长此道。比起让人开心,她更擅长让人痛苦和跳脚。她捏了捏黑猫的爪子,似是在纠结说点什么,才能让沈双鲤好受些。
“我不想你曲解我。”沈双鲤眉宇微蹙,郁郁的注视着许妍。
她浑身透着一股孩童邯郸学步时,努力朝前走却接二连三失败,再站起来的委屈和倔犟。这世上唯有许妍,是她可以无任何附加条件,就能将性命托付的人。
许妍错愕了片刻,惊讶于沈双鲤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冯怜不懂她和沈双鲤之间的深情厚谊,又见过司马恒如何扳倒沈皓,怕沈双鲤成为下个沈皓,也不难理解。
她失笑一声,还是解释道:“我没有曲解你,只是认为你没必要和冯怜计较。他担心我打着你的幌子,为以后做皇帝铺路。以他的地位、身份来看,我确有这种可能。”
——“姐姐对沈双鲤未免好的太过了吧。”
黑猫可不记得许妍对顾轻舟有这样的好性。
许妍见沈双鲤情绪平复,才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潮州比清河安全。不过,宋也的建议也不无道理。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清河往前还有个襄安,就算襄安被攻破,我们也有机会离开。”沈双鲤掀开茶盖,将冯怜抛诸脑后,正色道。如果宋也能说服宋濂,那么她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收复京都。
潘末、戴乾不过是些草寇,比起受过正规训练的军队还是有所区别的。
许妍抚了抚猫背,眸底一片清明,坦然道:“怀远和周琼今早来找我,也劝说我去襄安。”
“襄安?去襄安也不是不可以。”沈双鲤想到襄安周边纷争不止,有些迟疑。但又思及这些人都听从于她,若她贪生怕死躲在潮州、清河,未免寒了那些将士们的心。
——“沈双鲤是不是想岔了。他们是让姐姐去襄安,不是让沈双鲤去。”
黑猫扒拉着许妍的手指,纳闷的看向沈双鲤。难不成,沈双鲤也想吃瓜?
许妍揉了揉黑猫爪子上的肉垫,不仅不纠正沈双鲤,反而顺着沈双鲤的思路往下:“既如此,我们便与宋也一同离开潮州。”
“也好。”沈双鲤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她希望尽早夺回京都。
大梁建国之初,所选的都城,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天下。若他们占了京都、平城等地,天下二分之一就尽揽怀中了。
许妍撇了眼匆匆而来的宝福,起身道:“你歇着吧,我去准备准备”,便抬脚离开。
候在门外的芙蕖,跟上许妍的脚步。方才许妍和沈双鲤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不明白许妍为何要让沈双鲤去襄安,而不按照先前裴怀远、周琼的建议,让沈双鲤在清河。
——“咦?那不是江一白吗?他怎么也在这里?姐姐,你后宫着火了。”
黑猫看到江一白往假山后躲的身影,忍俊不禁的调侃起许妍来。心里暗暗感慨,这世道怎么了,做男宠的都开始脚踏两条船了。
许妍顺着黑猫的视线望去,看到冯怜让奴仆把江一白拖出来,和江一白说些什么。
当初沈皓想见沈双鲤,就是靠江一白两头传递消息。现在沈皓死了,江一白倒赖上沈双鲤了。可是啊,沈双鲤不是黑猫这种一见美人,听几句甜言蜜语就会失去理智的人。
芙蕖随许妍停下脚步,看到江一白时,眸色瞬间被寒意包裹。她冷哼一声,轻嘲道:“真是不守夫道的白眼狼。一会我便让人将他乱棍打死,省的碍姑娘的眼。”
“别啊,留着吧。我倒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许妍收回视线,笑不达眼底。
她啊,最喜欢不安分守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
这样她玩弄起来,才没有任何的道德压力。
芙蕖心里虽有气,但许妍都这么说了,她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姐姐不生气吗?”
黑猫要是许妍,现在就让人把江一白赶出去。什么玩意,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
许妍闻言,但笑不语。人总想捡高枝飞,得了荣华富贵,就想要滔天的权势了。
这不过是人的通病罢了,有什么好气的。
一主一仆一猫出了东景苑,不紧不慢的穿过游廊,慢悠悠的进了窈梨院。
许妍刚迈过门槛,就看到顾轻舟一脸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她将黑猫递给芙蕖,走到顾轻舟身前,低头纳闷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濂派兵攻打听风谷,梁鸿正在抵御。以防万一,我得领兵去一趟。”顾轻舟拉过许妍的手,眉梢的冰霜随之瓦解。他靠着椅背,仰头望着眼前的许妍,将情况说出。
听风谷位置很关键,属于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所以他一早就派重兵把守。没想到宋濂应付流寇之余,还对听风谷起了心思。
看来当时宋濂兵败退至云中,现在缓过神来。
许妍捏了捏顾轻舟的脸,好笑道:“这有什么可愁眉苦脸的,你领兵去就是了。正好我和双鲤打算去襄安,借此牵制京都的流寇。”
末了,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芙蕖,吩咐道:“去打点车马行李。”
芙蕖将黑猫放到贵妃塌上,领命道:“是。”
——“这样才对嘛。”
黑猫想到未来能在吃瓜第一现场,不免激动起来。她一抬头就看到顾轻舟、许妍在腻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了,听风谷离襄安又不远,至于这么依依不舍吗。
呵呵哒,她不羡慕,一点也不羡慕。
顾轻舟搂过许妍的腰,脸贴在许妍紧实的小腹上,苦闷道:“可是,我要好久才能见到你。”
在南越的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离许妍太远。没想到现在,还时不时要离开许妍几个月。许妍怎么就能轻易接受分别,对他生不出一点点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