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城北。
此地相较之之前那人满为患般的南街呈现出一副截然相反的架势,街巷之中车马慢行,在街道上穿行的百姓数量也不多。
“这洛阳城北门乃是官路,这区域的住户本就不多,在这里有处宅子的人,大多都是官宦人家,若是见了他们乘轿出行,百姓还要让路避闪。”
一脸麻子的任千行压低声音对着身后李纯开口道了一句。
他们二人自客栈脱身后,便一路向北,在那铁爪飞鹰前往客栈查探之时,他们已然抵达了这洛阳城的北街。
“打狗棒如今藏在何处?”
李纯目不斜视,他步履不停,只像是随意般的提了一嘴。
“就在前方斜角处……”
任千行低声回应,两人对话之间全无眼神交流,且彼此之间的距离超过四步,若是外人看来,恐怕两他们两人是同行的都不知道。
绕过一条小路进入深巷当中,此地似乎许久未经打扫,遍地尘土飞扬,墙角处还叠放着足足六七把旧竹伞。
任千行目光一扫,他迅速接近那一叠旧竹伞,在伞中翻找片刻后,他以自身内力将一把暗紫色竹伞的伞柄震裂,竹制伞柄顷刻间四散而落,而那把李纯早便见过的打狗棒,终于再度重见天日。
“盟主,我们接下来?”
将打狗棒紧握在手中,任千行出声发问。
在这洛阳城之内,他前些时日步履维艰,这打狗棒随身携带太过显眼,只能暂且将其搁置在此处,现如今将打狗棒取回,倘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寻到安全地点,只怕还会被铁胆神侯的人盯上。
李纯并未迟疑,在来时的路上他已大致制定好了计划,此番在小巷内四下张望了一番后,他压低声音反问向任千行。
“被洛阳城内丐帮帮众围攻之时,你可曾见到过有衣衫褴褛,乞丐妆容之人?”
任千行闻言一愣,他稍稍回忆了一番,随即摇了摇头。
“不……并不曾见过。”
似乎是猜到了些许,任千行眉头一皱。
“难道这丐帮弟子,竟也分两种势力?一直以来追杀我的虽然用的尽是丐帮武功,但衣衫干净整洁,完全不像是乞丐,反倒是这几日无意中在洛阳城内见过的乞丐,对我却似是丝毫没有敌意,甚至根本不参与围剿。”
李纯微微颔首,他嘴角微扬笑道。
“不错,丐帮虽然一开始都是乞丐出身之人,但之后却逐渐分为净衣帮污衣帮两派,既然追杀你的,尽是那净衣帮之人,我们不妨试探一下,看污衣帮究竟有没有涉及入神候的计划当中。”
打定主意,他又确认了一番外侧有无人手跟踪自己二人,在发觉并没有人后,李纯抹了抹那张平庸脸庞,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又换了一副苦相之人的脸。
…………
“路过的老爷小姐,面慈心善的侠士侠女,赏几个钱吧!小老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吆喝声中,一位穿着打了不知多少补丁,但依旧满是窟窿衣物的老人正不断用一只棍子敲打着手中破瓷碗。
那过往路人行进之时丝毫不曾停留,近乎完全将他无视了,不过他本人却浑不在意,依旧不断敲击手中破碗哼唱着吆喝。
正待此时,一位有着苦相面容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前,他摇摇晃晃的径自坐倒在了那乞丐的身旁,这行径属实有些怪异,不止那乞丐,就连来往之人也不由得向他投去了有些诧异的目光。
“老人家……”
刚一开口,李纯便佯装出了虚弱无力的声线。
他摸索着上身,随即竟是掏出了五枚铜板放在了那乞丐端着的破碗当中。
“这是我随身的最后一点银钱了,还望老人家不要嫌弃……”
那乞丐晃了晃手中破碗,看向李纯的目光显然有些惊愕。
“年轻人,你……诶?你怎么还躺下了?”
那老乞丐方才开口,便见李纯两腿一蹬就地躺了下来。
“切莫管我,就叫我这么躺死了吧。”
他满脸的生无可恋,语气更是沮丧之际,像极了一个对生活已无半分追求的垂死之人。
“你年纪轻轻,怎的会有如此想法?”
老乞丐本想直接离开,不去管李纯,可看了看碗中的五枚铜板,他犹豫再三,还是留下来与李纯寒暄起来。
“家道中落,遭逢巨变,我前些日子刚葬了家中老小,如今这世上仅剩我孑然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老乞丐闻言只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心道你想死也甭死我旁边啊,但嘴上却是叹了口气劝道。
“年轻人,这想法可是不对……”
话音至此,李纯却直接出言打断道。
“老人家不要劝我了……我即便想活,也全无谋生本事,如今所有家财散尽,想必要不了多久,我便要沦落到与您一般在这街头行乞的下场了。”
那老乞丐闻声却忽的翘了翘嘴角。
“呵,做乞丐有什么不好?”
“难道你不知道,这天底下,最自在的便是咱们这群臭乞丐吗?”
李纯话语一滞,他从躺着的状态逐渐起身坐起,有些疑惑的瞥向身旁老乞丐道。
“做乞丐三餐难保,果腹都成问题,如何能算自在呢?”..
那老乞丐却是呵呵一笑,他不易察觉的伸手将自身半截衣襟扯开,让李纯去看他用来束腰的破布条,李纯目光游离至此,可随即他便见那老乞丐腰间布条内,竟是足足藏了三四十枚铜钱,1甚至还有小半颗小指甲大小的银子。
“年轻人,你可听过丐帮?”
李纯眉头微皱,随即缓缓点头道。
“之前曾听家父提及,说丐帮人手遍布天下,且其中帮众大多都是爱国义士,乃是这江湖中不可多得的豪杰。”
一听这话,那老乞丐更是笑开了花,一口黄牙都漏在了唇外边。
“小老弟要是有心,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帮中长老。”
“到时候入了我丐帮,咱们平日里一齐乞讨,遇到事了,便一起行侠仗义,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