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莱从仪器顶上拿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需要我说明六哥之前的情况吗?”
虞辞抖了下手里白纸,把背包摘下放到旁边,目光放在纸上,手拉开包从里面寻找东西。
她看得认真,一目十行全部记住后还给姜未莱,同时找到了需要用到的药。
容衍的病其实没多复杂,母体里自幼带出来的老毛病,幼年期仔细养着,养个十年左右,长大后就能好七八分。
最起码正常行动跟生育是没有问题。
但她听宋青岚说容衍少年时期服用过刺激生长的药物,而且使用许久,哪怕后期停药,体内也早已堆积出无数病根。
沉积到成年后一朝爆发,直接病倒,这些年精心调养依旧没见好,反反复复。
云京能给他看病的都断言,他时日无多。
加之用药问题,子嗣上同样艰难。
简单点讲,他这辈子基本跟孩子无缘了。
虞辞尽量选择温和一些的药方,类似于鸡汤之类的药膳温补最好。
她拎着几盒子透明无商标的药水坐在客厅,戴好手套开始调配药水。
房间每天有专业人员定时清洁消毒,来之前她也做过无菌处理,不用担心会细菌感染。
姜未莱盯着两个医生讨论半天犹豫不决,烦躁地来回踱步,转头看见小姑娘的动作,眉梢微微挑起。
玻璃杯碰撞出的声响微乎其微,她漂亮眉眼低着,神情专注,使用针筒的手法专业无比。
抽取,注入,混合。
没多久,两瓶颜色不一的药水呈现眼前。
虞辞相当顺手的用指缝夹起轻轻晃了晃,长睫抬起,瞥见床头用作临时输液吊架的杆子,起身径直走过去。
架子上还有瓶打到三分之二的药水,她没动,微微踮起脚凑近细看。
是很普通的营养素。
虞辞把瓶子塞进姜未莱手中,淡声道:“挂上去,顺便搬张凳子来给我。”
这群人有事没事找那么高的架子干嘛,是觉得吊得高能加快药水流速吗?
一米六二的小矮子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姜未莱闻言才注意到她跟架子的差距,房间里的东西基本按照容衍身高定制,会比寻常尺寸高上一点,不难怪她够不到。
他看着小姑娘和吊架斗智斗勇,早晨得知容衍生病后沉闷的郁气顿时散去几分,忍俊不禁地轻咳一声,在对方瞪过来时连忙接手东西挂好,然后去给她找小板凳。
虞辞抿着唇满脸不悦。
长不高能怪她吗?
踩上凳子,视线陡然拔高,虞辞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勉勉强强原谅姜未莱想要嘲笑她的事,伸手要去换药水。
“等等!你要做什么?”
没等她碰到输液器,身旁蓦地传来一声呵斥,她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继续。
“哎哎哎!问你干嘛呢??”戴着眼镜的许医生跟老同事讨论治疗方案到一半,焦头烂额时突然听闻床边有动静,还以为是姜未莱请来的朋友,谁曾想这“朋友”居然要动手搞事。
虞辞细长手指捏住输液器顶端利落一拔,又迅速插进她调制的药水瓶里,按捏导管让药水流入。
她调整好流速,才跳下凳子。
行云流水一顿操作,态度嚣张到极点。
许医生见淡黄色的液体流入容衍体内,差点被吓得晕过去,手指颤抖地指向女生,结结巴巴的:“你你你你......”
“姜少,你要给我们个解释。”老同事孟医生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不过他稳得住,知道这暂时主事的人是谁。
姜未莱没料到虞辞这么霸道,双手环胸板起脸来正经道:“这是我找的医生,就...哦对,跟萧九恒认识的,你们知道萧九恒吧?”
孟医生:“......”
何止知道。
那位无法无天的脾性在云京几大研究所早就传遍了!
“胡闹!胡闹啊!”许医生听见萧九恒的名字,动怒动得更厉害了。
重重叹出口怨气,他忙不迭想要去拔掉输液器。
孟医生则把视线放到吊架的两瓶新药水上。
“不准动。”
女生声音脆软,气势却强,人往床边一坐,冷白纤细的手指压在男人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准备把脉的架势。
她指尖微微往下压了压,侧过脸看向许医生,精致昳丽的眉目透着股厌烦,“脑子掉进绞肉机里被搅碎了,自己看看这生理盐水浓度多少,他能用吗?”
正常打点滴用的生理盐水浓度是%氯化钠注射液,但容衍身体异于常人,对生理盐水的渗透压和血液渗透压不同,用量有差异,很可能会破坏血液红细胞,导致溶血。
像他这种病人,需得时时刻刻监视数据改变用药量,才能保证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
她刚看一眼病理报告跟最新验血报告就觉得不对,所幸时间来得及,药水换得快,否则容衍没正常病死,也要被他们害死。
虞辞说完转回头,静心诊脉。
只有孟医生在她揪出生理盐水用量后眸光闪了闪,手不自觉往下摸去。
许医生却愣住,呆呆的盯着女生侧脸,半晌,才试探性问:“虞...虞师姐?”
感受到男人薄弱心脉,确认治疗方案,在心里衡量着所用药材,她目不斜视道:“认识我?”
“认识认识!”得到确切回复后,许医生瞬间转变先前想要和她打架的态度,热情地围上前,眼镜快要掉到鼻梁:“宋所长年前聚会时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我还以为自己看岔了。”
托宋青岚的福,虞辞年年能在以照片形式研究所新年聚会上露面,所以哪怕她本人没出现过几次,其他人都把她认了个十全。
以及军工部那边,她往年出任务刷新记录后证件照挂在光荣榜许久,一直到下一位打破纪录的人出现,不然不会更换。
研究所的人外派军工部工作时通通能看到,并且记住。
毕竟像她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不多,看几眼跟着沾沾智商,顺便刺激自己努力工作。
“刚刚是我冒犯,”许医生能屈能伸,道歉极其快:“您忙您的,我不打扰!”
虞辞使唤人来格外顺口,“把客厅茶几的药盒拿给我。”
许医生立即去办。
剩下一脸震惊的孟医生和状况外的姜未莱茫然。
“...什么情况。”得不到解释,姜未莱望向挽起男人衣袖的虞辞。
“啊,”虞辞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朋友而已。”
刚好回来的许医生顿时激动:“真的吗?我真的能跟您做朋友吗?”
这小心翼翼又殷切的态度。
姜未莱有理由怀疑他想治疗方案想得脑子坏了。
幸好有孟医生充当翻译,见他真的迷茫,试着问:“姜少难道不知道虞师姐吗?”
姜未莱面无表情,意思很明显,他知道个鬼。
“...可我记得,宋所长明明让你们来找她的啊。”
孟医生小声嘟囔,姜未莱没听清,皱眉:“什么?”
“没,”孟医生霎时收敛神情,用一种堪称向往和狂热的眼神盯着差遣许医生做治疗的女生,说:“就是宋所长的徒弟,我们几个研究所公认的大师姐,虞辞教授。”
哦。
这又跟虞辞有什么关系?
姜未莱嘴角提起,皮笑肉不笑。
同音字罢了,凑巧而已。
孟医生却摸到手机调出段视频放到他手上让他看,而自己则走到女生身边接替许医生的位置。
大好的学习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姜未莱低头。
手机正在播放视频,看背景,是一个饭店里,他或陌生或熟悉的人,诸如宋青岚、华蛟冉这种都有出现。
其中镜头切到宋青岚,面容略显苍老的中年女性嗓音轻和,举着照片招呼同桌新来小辈认人,口口声声称呼她乖乖徒弟,语气亲热。
姜未莱放大画面。
真巧。
照片里的人和虞辞长一个样。
“......”
wtf!
是他看走眼,还是他瞎了,或者世界扭曲了。
谁能告诉他印象里娇娇软软需要保护的小姑娘,转头就成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大佬?!
姜未莱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正好掀开眼帘的男人对视上。
他当即露出苦笑。
刚醒浑身还痛着的容衍:“......?”
等到容衍恢复平常已经是傍晚六点。
许医生和孟医生被安排离开,临走前两人恭恭敬敬加了虞辞微信,捧着手机翻看对方朋友圈,活像尾随萝莉的痴汉。
卧室安静得只剩仪器滴答声。
虞辞打开黄色app点外卖,把麻辣烫加入购物车,不忘问:“能报销吗?”
她守财奴的模样成功把姜未莱逗乐:“能能能,放开吃。”
虞辞没跟他客气,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菜,眼睫撩起,望进男人平和温润的灰眸里,黛眉轻蹙,认真道:“你暂时吃不了油腥,我帮你整理了接下来一周的药膳,吃那个。”
容衍从善如流:“好。”
听话的病人应该得到奖励。
虞辞决定把药膳做成甜的。
“阿辞。”
小姑娘闻声抬眸。
夕阳透过玻璃窗打在她瘦弱单薄的身体上,光晕笼罩,她好似变得比初见时又漂亮不少,依旧乖巧干净。
“你师父,是宋青岚?”容衍修长分明的食指搭在绒被边缘,仅仅一寸距离,他就能碰到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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