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从没用过的恒温空调今天破天荒的开了。
洛飞把泡好的感冒药递给昏昏欲睡的女生时,动作拘谨的相当明显。
“同学,喝药了。”
虞辞似是烧糊涂,慢半拍才接收并且理解他的意思,软绵绵的道一声谢,双手接过塑料杯。
洛飞等她把药喝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原地停留许久,终于引来对方疑惑的注目。
“同学,”他十几岁就进军工部,部队里全是爷们,跟女孩子交流的经验为零,面对眼前这个称得上他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纠结半晌:“你现在有力气,能说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
其实现在并不适合聊天,毕竟她才刚喝完药,脑子又混沌,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
“嗯?”虞辞坐在中心唯一的沙发里,蜷缩着双腿,抱成小小一团,嗓音沉闷又沙哑:“没、咳咳咳,没事的。”
她抬起异常潮红的脸,往常漆黑深邃的眸里氤氲着一片温润水色,眼神略微迷茫:“我对方向的认知一向不太好,昨天沿着半山腰跑步,跑到一半突然拐进了森林......”
因为生病,她说得很慢,偶尔还会停下思索几秒。
洛飞却谨记要对女孩子耐心的人生信条,安安静静听完,然后理清楚大概。
虞辞有很严重的路痴,昨天一开始跑得很好,中途则碰到好几个岔路,她记不住,一连走错好几个,就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
晚上森林黑漆漆,她胆子小,害怕,不敢继续走,就在林里随便找个地方睁眼到天亮。
一晚担惊受怕,直接病倒。
“你别担心,”洛飞看她实在惊慌,声调一再放轻:“医生已经帮你检查过,吃药休息就能好,至于训练那边,你还想参加吗?”
按照虞辞这种情况,洛飞不建议她继续。
但选择是个人的,他尊重虞辞的意愿。
虞辞裹紧身上毛毯,迷糊道:“参加吧,爸爸妈妈知道我中途放弃训练的话,会不开心的。”
洛飞皱眉。
她这副语气,太小心翼翼了。
难道她在家都听爸妈的?没有自己做过选择?
洛飞不懂。
他点点头,让她先休息,起身去找温诀翊汇报情况。
等他一走,虞辞脸上病怏怏的丧气表情缓而慢地放松,白皙指尖相互捻了捻,搓掉一层薄膜。
温感膜,贴身体上能引发身体假高热,造成人正在发烧生病的迹象。
她无聊时研究出来的小玩意。
把这片东西扔进塑料杯里。
杯子底部有药汁残留,薄膜一碰到水,瞬间化开。
虞辞毁尸灭迹完毕,拢着毯子躺到沙发,睡觉。
中午,姜未莱接到北行天华网络信息部部长的电话,把手机开外放摆到桌面。
“温指挥官回国了,就在昨天。”
“他人在哪?”
部长清楚自家老板跟温诀翊的恩恩怨怨,顿时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最后报地点:“湖城,淮山。”
“他来湖城干嘛?”姜未莱问的随意。
“复制到的情报上说是稍作调整,过两天会启程回云京。”
“行吧,”姜未莱一筷子戳进牛肉丸里,汁水爆出:“继续盯着。”
部长连连应声:“是,我都明白。”
北行天华向来跟军工部不对付,一方想要压制对面权益收回信息掌握权,一方想要整个军工部的机械技术。
你来我往打了四五年,直到温诀翊离开云京去边境出任务,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变成一边倒的局面。
北行天华这几天从军工部挖走不少机械设计师,武力值飙升,而容家的地位也随着实力的攀升稳坐云京首位。
轻缓脚步声从屋内传来。
姜未莱头也不抬的问:“哥,你说温诀翊早不回晚不回,现在容家势大,他回来干嘛?挨打?”
容衍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摆在他眼前的,是按照虞辞严格吩咐烹饪的药膳,微微涩的苦里散着一丝清甜气味。
他舀一口尝了尝,凉而温和,还不错。
“半个月前,他剿灭了gt北部最大的贩卖禁药团伙。”
边吃边不紧不慢的说着,他今天胃口出奇的好。
姜未莱沉眉深思,片刻后,猛地睁大眼睛:“别吧?他不是两年前才升的指挥官,又要升级?”
gt北部是世界公认的混乱区,里面汇聚着联盟调查局榜上有名的通缉犯,自成一派。
如果没有十足十的把握,gt北部的人就算是联盟刑警也轻易不敢招惹。
偏偏温诀翊艺高人胆大,把北部最大团伙给端了。
姜未莱已经能想到对方回国后受封的盛景。
容衍喝完粥,抽过纸巾擦嘴,没什么情绪道:“他应得的。”
“......这样一来,军工部就落到他手里。”姜未莱默然。
这不是他们想看见的局面。
“不会的,”容衍慢条斯理道:“指挥官上面还有战区执行长,那个位置,早就有人预定了。”
执行长之上还有军工部部长,这两个位置,一个由国家最高执权官亲点的资历深者居之,另一个,直接选定候选人。
无论哪个,温诀翊都拿不到。
经他提醒,姜未莱把丸子当温诀翊脑袋狠狠咬一口,乐了:“怪不得你不急。”
估计温指挥官这次受封会遇到重重阻碍,上位之路千难万险。
容衍垂眸拨弄腕骨玉串。
姜未莱瞥一眼他动作,想起:“刚说温诀翊在淮山,阿辞训练的地方好像也是淮山?”
清脆匀速的骨珠碰撞声微顿。
容衍纤长浓密的眼睫轻动:“可能。”
嘴上说着可能的人,下午就拿到医学院特批的准许证进入淮山。
容衍身体差,走不了太久,坐到山脚医疗站休息,等姜未莱把人带下来。
时隔一天未见,他内心竟然有一丝的期待,以及——急切?
很奇怪的想法。
他没深想。
“六哥。”
直到一声黏糊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抬起回眸,瞳孔微微缩了缩。
不过才二十多个小时没见,她怎么就生病了?
虞辞想坐到男人身边,却见他身体动了动,好似想要远离她似的。
小姑娘苍白脆弱的神情顿时垮了,委屈地撇嘴:“六哥是嫌弃我了吗。”
“没有,”容衍下意识反驳,认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眉梢轻蹙,轻声解释:“我生病,会传染给你。”
虞辞眨眨眼。
哎?
他以为自己的病,是他传染的?
妈耶。
堂堂云京世家之首的容六爷,也有这么傻里傻气的时候?
虞辞几步走过去,不容抗拒地坐到他身旁,然后抓住他的手放到额头,嘴角勾起笑容:“和六哥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你看,温度早就下来啦,你放心,我可是医生。”
容衍指尖冰凉,骤然触碰一片温热,仿佛被烫到般霎时蜷起指尖,却不经意地刮到小姑娘眉心,又惹来一声笑。
他唇角微抿,解释道:“医者不自医。”
“那我比较厉害,”虞辞放好他的手,捧在掌心里,像把玩什么玩具般抚摸:“吃两片药就能好,而且你的病又不是传染病,怎么可能过渡到我身上。”
容衍感觉一股痒意从手指尖一路痒进心里,耳尖尖不其然升腾起薄薄热意,幸好头发够长,盖住了,看不出任何异样。
虞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容衍手好漂亮,适合当标本那种漂亮。
就是不清楚,他死前能不能签一份遗体捐献,这么完美的实验标本,烧成灰多可惜。
两人没能聊多久,虞辞还要回班里训练,陪他坐个半小时准备起身离开。
“小辞。”
临走前,容衍忽然叫住她。
虞辞手搭在门边,转回眸。
男人沉静如水的灰眸纯粹而干净,形状却似浓墨描绘,笔笔是山河明月。
“照顾好自己。”他说。
虞辞挑眉,笑得俏皮:“会的,你也。”
容衍淡淡嗯了声。
望着小姑娘瘦削背影脚步从容的离开,他摸到腕骨玉串,内心许久难平。
陈鹤被开除后,新来的教官由温诀翊亲自任命,指来了他的副官洛飞。
熟人见面,虞辞好心情地在人群里和他挥手打招呼。
饭点,大家正聚在一起休息。
她晚归队,又失踪一夜,找到时听说人接近昏迷,可怜的就剩口气,若非抢救及时,她可能就命丧淮山。
班上同学听闻她的事纷纷唏嘘,边说她命大,边上来询问情况。
总归是以后一个班上课的,现在多了解正好。
和虞辞同个帐篷的女同学还有两位,其中一位昨天见过,叫白星凉,和她同样是小县城,乡下出生考到医学院的。
另一位则是唐苒,家里属于有公司要继承的范畴,脾气臭,最讨厌便是虞辞这种明眼看上去白切黑的小白花,所以对她没有任何好脸色。
虞辞无所谓,她不打算跟这两人深交,她们什么态度她无视就行。
同学见她跟教官打招呼,而洛飞没发脾气,觉得新奇极了。
小妹妹胆子真大,才被上一个教官训,也不怕新的接着欺负她。
“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你可以先休息半天,明天再参加训练也可以。”洛飞语气那叫一个温柔。
虞辞摇头:“不用的,我能跟上,落下两天训练,后面生存战我就扛不住了。”
洛飞蹙眉,又松开:“你有这个想法很好,那——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
虞辞笑得乖:“好。”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唐苒就差没把白眼翻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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