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的雨落了整整三日才停歇,地面存着凹凸不平的残坑,蓄积着浑浊的水,偶有车辆经过,践踏起脏水,无故染脏了谁的裙角。
容衍将车停到医学院门外时,看见的便是小姑娘苦恼地拎起裙摆缓步慢行的模样。
对方好似注意到他目光,敏锐的抬头,与他视线在半空相会,又像是信号烟火,触及就散。
“...查到了,姓名虞辞,今年十八,医学院学生,是几月前来的湖城,之前都在一个沈家村的地方,跟外公一起生活。”
背景简单干净到极点。
容衍情绪淡漠地嗯一声,示意姜未莱继续。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姜未莱逐字逐句的把查到的资料复述,“就是个身世不太好的小姑娘,母亲好像才刚去世,然后姐姐也入狱了,就剩她跟父亲相依为命。”
“不是外公?”莫名的,容衍并不是很愿意听到小姑娘的名字跟父亲加在一起。
经他提醒,姜未莱这才发现不对的地方:“哦对,是外公,听人说她跟家里关系不好,被父亲赶出来,不允许她参加母亲的葬礼。”
容衍清隽的眉蹙了蹙。
他唇角微微抿起,复看向对面街上的人。
几个跟虞辞相熟的女生围绕到她身边,叽叽喳喳闹着送她回家,被扯着一下,虞辞最后只留给他一个平静无澜的眼神,转过身只看得到改良过后的裙子熨帖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得旗袍。
不同于平时总是宽松的学生装,平整温婉的设计,留足活动空间之余在腰际恰到好处的向里剪裁收起,掐出一抹纤细堪折的软腰,内敛的窈窕美。
很适合她。
女生们走过马路到车旁。
容衍听见她们在问虞辞今晚要不要去酒吧玩。
小姑娘的脸在听到酒吧二字时顿时浮现慌张,有些无措地摆手:“可是,我没有去过哎。”
“那不正好!”小惠挽着她胳膊,整个人像只树懒般黏着她,嗅着鼻尖香气,恨不得再来两口:“跟我们去长长见识,保证你玩一次就会喜欢上的。”
她们格外热情,虞辞推脱不得,只好红着耳朵答应了。
而坐在车里的容衍则将车窗再度摇低,望着小姑娘渐渐走远的背影。
空气中似乎残留着方才不经意闯进来的芬芳余香,融了清凉春雨,淡淡的很好闻。
他没让姜未莱查他们今晚去哪,而是调转车头回酒店。
晚上十点半。
虞辞穿着戴帽卫衣和长裤坐在酒吧昏暗处。
别人在舞池里狂欢,她在角落啃果盘。
原本还有白星凉陪她坐冷板凳,但小惠没多久就来拉她们去玩,虞辞则以身体不适拒绝,所以小惠只拽走了白星凉。
忽略充斥满场的音乐,她这边属于乱中一片清净地。
期间有人想过来搭讪,都被她摆的冷脸吓退。
几分钟后,戴在耳朵上的隐形耳机传来滴滴声,电话接通,萧九恒压低声开口:“都处理完了,刑侦队现在带人封了别墅,虞中源被押回局里,估计还有十分钟经过你那。”
“知道了,”虞辞插一块水果扔进嘴里,含糊嚼着:“东西呢?”
“酒吧顶楼,空水桶里。”萧九恒似乎在跑步,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虞辞慢条斯理地吃完果盘,抽出纸巾擦手。
她找到小惠,说自己要去上厕所,等小惠跟白星凉都点头才转身,绕过喧闹人群离开。
进电梯那刻,监控受到磁场干扰,镜头模糊一瞬,值班室的人正准备查看情况,就看见画面恢复。
电梯空无一人,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值班人员见没异状,继续坐回去。
而虞辞则站在只有她的电梯里,戴上口罩和兜帽,仅仅露出那双沉黑的眸。
叮——
电梯到达顶楼。
走廊很安静。
她肆无忌惮地踩在花纹繁复华贵的科曼波斯地毯,落地无声,脚步轻的像猫。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天台,找到萧九恒说的水桶,拿出里面的背包打开。
几样冰冷散件躺在黑色背包里。
虞辞倒出来,盘腿坐到地面开始拼装。
片刻后,她安装好消音器,一把完整的狙击枪呈现眼前。
距离萧九恒给出的时间还剩五分钟。
虞辞绕着天台寻找最佳射击点。
三分钟。
她架好枪,做瞄准姿势。
一分钟。
瞄准镜里出现刑侦队专用车的影子。
细白手指搭着扳机,虞辞神色漠然的对准专用车,直到看见虞中源那张慌乱颓废的脸。
他坐在后座靠左的位置,旁边没人阻拦,倒是方便了她。
车辆进入射击范围。
虞辞手指没有丝毫停滞的扣动扳机。
枪的后坐力被她稳稳压住。
啪啦——!
玻璃破碎声。
她看见子弹穿透窗户射入虞中源太阳穴。
没有血花四溅的场景,极致的技术力,让她把角度把控到完美,洞穿了虞中源脑袋。
专用车迫停在路边,刑侦队警员下车查看狙击手。
远在高云之上的天台处,早已没有了女生的踪影。
检查周围没发现异样,飞速回到车上想将嫌疑人带去附近最近的医院,却发现对方早就咽气。
一切措手不及。
甚至没等到判刑,虞中源就死了。
当做完成任务,虞辞拆解枪支扔回原位,通知萧九恒来拿。
萧九恒对她竖起大拇指,贫嘴道:“校内拿笔,校外扛狙,不愧是你。”
虞辞坐电梯回到闹哄哄的酒吧,在吵死人的音乐声里轻笑一声,虽然模糊,却透着显易察觉的愉快。
等虞念入狱,她前世积压至今的怨念,就都散了。
或许是亲手干掉虞中源给她的刺激太大,看着桌面开盖的酒,跃跃欲试的心完全消停不了。
逼着自己在正常轨迹上行走太久太稳,离经叛道的滋味便像一种毒药。
引诱着她沦陷,想要去放纵。
虞辞碰到酒瓶转一圈,澄澈的金色酒液流淌过瓶身倾泻进八角杯里,石榴玫瑰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像是翩然绽放的蓓蕾,纯粹无害。
她喝不了纯酒,恰巧旁边有专门供客人调酒的饮料,她混了点可乐进去,加冰块,自制一杯可乐杯。
清浅酒香润滑过喉头,蔓延进大脑,直冲天灵盖。
虞辞往后靠单手拿着酒杯搭在扶手旋着,酒不醉人,人自醉。
------题外话------
阿辞的酒量....emmmm这么形容,往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里倒水,那么仪器是不是就会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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