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益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另一个方面想,而景欢知道自己不能乱。
「我们可能想多了。」景欢清了清嗓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猜想是猜想,但一定成为真的,很多事情也会变质。
比如于雁山的进化人构想后来是否获得了其他人支持,而骆戎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于雁山在藏区这么多年,他能做出这么多堪称伟大的实验,获得如此成就,几乎全部依赖于骆戎无条件地支持。
骆戎支持他的动机是什么?
外界人士曾经猜想骆戎倾尽全力支持于雁山,盖因他们是一家人。
可骆云益和景欢明白,两人的关系实际上亦敌亦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友好。
在常规的想法里,骆戎能被于雁山牵着鼻子走,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骆戎有把柄在于雁山的手里,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哪怕不乐意也必须继续支持;
二是他们本就是利益共同体,所以才会不计得失。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骆戎又不是一般人,他是藏区的「王」,捏死一个于雁山虽然不太容易,却不是很艰难。
但如果是后者,骆戎知道于雁山的进化人实验吗?
「或许我们想错了,也许父亲真的被舅舅抓到了把柄,才会不得不忍耐。」骆云益忽然说道。
景欢不明所以,看着他的眼神。
骆云益继续道:「在于雁山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想法时,父亲感觉很新奇,甚至出于某种目的同意了……」
此后就不得不持续地进行下去,也再也无法叫停
不,可能叫停了,但于雁山后面的行为骆戎未必全部知道。
他们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可能就是这样形成,所以导致骆戎时常面对他们复杂的关系感到无力。
「这也解释了母亲今天欲言又止。」他猛地抬头看向景欢,眼神中尽是复杂。
景欢立即握住骆云益的手:「我认为你不用想得这么复杂,或许我们在搞清楚真正的事实前,不能直接下定论。」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依然不清楚是不是于雁山故意让我这份文件,如果是刻意——」
「那就证明他与父亲发生矛盾,或者说他认为到了公布秘密的时候了。」骆云益接着说道。
景欢摇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只是虚晃一枪。」
其实她只是安慰骆云益,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知道,甚至对这样的想法早已有过预估。
记得在他们第一次回到藏区的时候,骆云益就对景欢说过他对自己身世的怀疑。
在骆家这样的家庭中,父母感情不好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但意外在骆戎和于美华几乎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这并不合理,至少他们为了彼此的面子,装也要装出融洽的氛围。
可他们懒得装。
就像是知道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却偏偏碍于某个理由不能说。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时此刻的情况。
「舅舅想要什么结果呢?」骆云益忽然问道。
景欢迅速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张纸递给骆云益。
「我们把现在已经掌握的确知的信息写下来,然后推导一下……」
骆云益提笔写下事实,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不确定的传言和猜想,然后又拿出另一张白纸。
「如果我们直接拿着这份文件去找父亲和母亲,他们大概不会否认,然后道出当年他们的苦衷种种,最后呢?」景欢问
道。
骆云益迟疑片刻后,说道:「最后于雁山出面,无论是苦情戏还是讲道理,最终会解释我从小到大为什么经历着特殊的家庭生活。」
「进而与父母和解,他与父亲也和解,又因为我这个活得很好的「进化人」,证明了人类进行的可行性。」
「等等,」景欢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是在我们假设成立的情况下,如果与我们的猜想不同呢?」
他们根据事实和所有蛛丝马迹得出来这个看似离谱的结论,不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也不论他们有多震惊,实际上在心里已经几乎默认。
可凡事都有一个意外,如果是于雁山故意引导他们这样想呢?
而这份文件也是假的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骆云益点头,笑着说道:「我拿着假文件找到他们,他们会斥责我竟然相信这种不可靠的东西,然后说出当年的「苦衷」,进而我会感到愧疚,实现他们的大和解。」
「结果相差不大,对了,到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和解的时候,可能还会提到我们为什么会看到这份东西。」
骆云益无奈地看向景欢。
景欢摊摊手:「所以我们要去对峙吗?不要。」
他们现在过去岂不是正中下怀。
「如果我们不去呢?」她看着这份烫手的文件,追问道。
骆云益将文件重新放入文件夹。
轻轻拍了拍文件,而后说道:「如果我们不去,他其实并不能拿我们如何,毕竟我们并没有将原件带出来,他不知道还有备份,只能慢慢等待我们先动。」
「现在可能不是先发制人,而是后发制人。」
景欢当即明了,他们其实并不是完全被动,至少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不动,于雁山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她默默笑了,道:「那多好啊,我愿意当一个老实的文件整理者。」
除了他们两人,于雁山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么大的档案室,几年看不到也不过分吧?
只是不知道他们不接招,于雁山会不会有下一步出人意料的措施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