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雨婷轻轻戳了戳李禹哲胳膊,见没有啥反应,加重了几分力道,嘴里嘟囔着“你可真能睡,我真的是服了。”
如果是正儿八经睡着的给这么戳啊搞得,多少会有点反应,或是把作怪的手给拨开或是干脆翻个身离得远些。
李禹哲就不一样,跟个死猪一样一动不动,要不是戳进去会有皮肤的温润和回弹感,她都要以为谁搬来个蜡像把她对象给替换了,“我的天呐,真是睡死了。”
一把抓向李禹哲腰间痒痒肉所在,瞬间清醒!李禹哲立刻瞪着大眼睛醒了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闪闪又亮晶晶~
捏了捏眉心,李禹哲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可真行啊!一睡就是两个小时,还不让我睡,我都快困死了!怎么喊你都喊不醒,我真是服了,你在床上睡得死也就算了,这靠在地上你咋也能睡得着啊。”蒋雨婷连珠炮似的抱怨没有一秒停歇。
李禹哲挥了挥手打断,按着蒋雨婷肩膀让她靠到墙上“好了好了,你该睡觉了,辛苦你了嗷,你睡够了我给你做好早饭。”
“哼!”蒋雨婷头一扭,背过去。
李禹哲也不搭话,摩挲着掌心的玉佩,在别人看来我是什么姿势进去就保持什么姿势吗?还是我哪怕站着看玉佩都会变成睡着的状态?
正了正腕表的位置,调整了一下皮质表带,火光的照耀下,金色指针映出玫红色的诱人的光芒。2:30,指针不偏不倚地指在了整点的数字上,李禹哲感觉身上说不出来的烦躁,就像是有蚂蚁在咬他的皮肤,就像是轻微了几十分贝的蚊吟,你看不见听不到还摸不着,可能只是你的主观感受,就是无法控制的烦躁,大概是男生的大姨夫吧。
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理解一下。
揉了揉蒋雨婷的脑袋,站起身子轻手轻脚地想往外走去,掀起的微风吹动了燃烧的焰火,发出木头给炙烤的噼里啪啦的脆声。
感觉一道道目光投向了自己,也对,平时大家再怎么吐槽宿舍环境不好,不是上床下桌啊、水泥地面啊、没有独立卫生间啊那好歹还有私人空间,好歹还有张床,现在就睡这工地上,没垫毯也没被子,属实是有些为难他们。
走到门外,李禹哲把自己藏在了月光也找不到的阴暗处,握着剑才感觉到心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平复了一些,白天杀的人脸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现,就是简简单单的死亡场景的一次次回放。
他以为他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陌生人的死去,他不知道他们叫什么,甚至没有去看他们的长相。除了动手之前,心跳的很快,但是刀刃撕开肉体,看着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他竟然觉得很平静。但是当周遭的一切静下来,只有头顶那一圆明月,脑海中的景象不断重复展现!紧紧握着剑柄的指关节甚至发白,真的做得对吗?
不知过了许久,伴随着数道拂空的流星划过苍穹,这份静逸也随之打破。李禹哲吐了口气,龙渊不知何时出鞘一寸,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了剑气,便是孑孓而行,又有何妨?
暮云收进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星辰顿觉去人近,风雨何曾拜月明,距离马鞍山不过六十公里的南京故宫遗址,少有的迎来了他的游客,还是在如此深夜。且不提此时已是黑日降临,便是平常日子里,大晚上逛南京故宫的也是少有,说不定就给人当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给绑了?
嘿,这位爷倒不一般,身后还带着四名保镖打扮的壮汉,大摇大摆地在午朝门公园外面望着,身后四人拱卫着居主位的中年男子。英武阳刚,岁月流逝的刀刻斧凿更是平添了几分魅力,下颌上蓄着一点胡须,约莫一指长短,倒是跟现在大多数剃须的大叔们有些不同。身材谈不上多高大,但是那股子上位者的贵气着实凌人(上貌奇伟美髭髯举动不凡)。
“文皇少长习兵,据幽燕形胜之地,乘建文孱弱,长驱内向,奄有四海。即位以后,躬行节俭,水旱朝告夕振,无有壅蔽。知人善任,表里洞达,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明命而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他突然念出了这段话,身后的四个人没有听清楚也不敢自作主张的回答,就好像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董事长不顾安危,非要来这故宫遗址一样。
英武的中年男子也没在乎,“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残垣断壁罢了。”
“是。”四名保镖面面相觑,也只好点头称是。
两辆通体深黑色的车隐在夜色中,月光打在上面的光都更加柔和,迈巴赫S680防弹警卫版和奔驰AMGGLS63黑武士版。守在乘客座位外面的司机,看见中年男子走过来,赶忙一手拉着车门一手护着车顶,笑着问道:“朱董,现在是回家还是?”
“去公司。”说完,朱董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司机谄媚地笑着应下然后绕了个半圈回到驾驶位,歉意地说道:“朱董,车现在电器组件还有问题,一件躺平还没修好,您受累了。”朱董闭着眼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重达二百公斤的车门在液压机的带动下缓缓合上,半开的窗户上足足有四五层玻璃和聚酯碳酸脂防止玻璃碎裂划伤乘客和司机,V12发动机在夜幕下缓缓奏响,这辆重达五吨的庞然大物开始了行动。
后面的AMGGLS则没有这么快,等迈巴赫平稳开出一段距离后,三名壮汉下车推了一段距离方才给车打着火,伴随着宛若野兽嘶吼般的咆哮自车身响起,三人助跑一阵赶忙跳上车,开车的壮汉骂娘道:“技术部那帮煞笔,修个弼车子都修不好,随便搞个电工都会。打火也打不着,连个大灯也没修好,这怎么开啊!”
“好了,老四,少说两句,看好路。”坐在副驾驶的壮汉拍了一巴掌,从口袋里摸了包烟,敲了敲烟屁股,摸了根火柴,刺啦一下给点上。
道路上给震开了不少裂缝,迈巴赫S680却行驶地异常平稳,朱董突然开腔问道:“小汪啊,我记得你本科学的是历史吧。”
司机小汪愣了一下接着应道:“是的,朱董。”
朱董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你对哪个朝代比较喜欢?”
小葛瞟了一眼后视镜,见中年男人还是闭着眼睛,也就当朱董只是没事干闲聊,不过平时老板也不咋感兴趣历史啊?心中有些纳闷,转念一想老板大晚上的不顾危险非要来逛逛故宫,啧,难不成老板还是个明朝迷?心中思索归思索,嘴上回答倒是不慢,“明朝,朱董。”这个回答倒是出自内心、发自肺腑。
“明朝?”
“对的,朱董啊,我记得您就是安徽人吧,那朱元璋,明朝开国皇帝,那可就是安徽凤阳人呐。您瞧瞧,明朝天子跟您一个姓,而且您儿都是安徽的,都在一块。依我看呐,您就是明朝皇族血脉,准没错。难怪给您当司机以后,我妈都说我过的好了,都是分润了您一毫贵气啊。”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喜欢?”朱董从后座中间的扶手上端起一杯茶,在手中旋转着茶身。
小汪咽了口唾沫,再从后视镜一看刚好跟朱董对视上,额头上冷汗就有点往下冒,赶紧解释道:“因为明朝明朝得国最正啊,您想啊,不管是唐朝还是宋朝基本上都是篡位啊那种,汉朝跟明朝那可都是凭实力实现大一统啊。太祖朱元璋乞丐出身,平定四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小汪越说越激动,畏畏缩缩的语气几乎消失殆尽,“而且明朝的气节还要胜于汉朝,终明一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您别看我这样的,就算是我要是能活在明朝,我也想去参军啊,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先登夺城那可是光宗耀祖的荣誉啊。”
“明朝也许不像现在很多网友吹嘘得那么厉害,有皇帝昏庸,有太监干政,有太多为人诟病的所在。但是仍有很多君主、文臣武将,他们的气节和血性。就像西楚霸王项羽一样,哪怕最终败亡了,仍然还有无数后人追忆他。您应该知道杨涟吧?”
朱姓中年男子手上动作一顿,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低声说道:“杨涟受阉党迫害,作为顾命大臣,惨死狱中,留下绝笔‘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唯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
小汪感觉有些诧异,“那您知道汪文言吗?”
朱姓中年男子双手拢住茶杯,微微摇头,“有点印象,你说说看。”
“和杨涟同一时期入狱的还有汪文言,和杨涟为首的东林党、魏忠贤手下的阉党不同,他是那种墙头草类型的人,投机取巧,左右逢源,当时阉党想让他诬告杨涟。他不听从,阉党就用刑,用拿铁刷子在他身上刷,一边刷一边浇开水,然后往铁刷子上撒盐,一下一下刷,把皮肉都刷成一丝一丝的,不成丝的肉用碎瓷片刮下来。直刷到肉尽白骨出。这一套也被用在杨涟身上。”
小汪感觉面部肌肉有些颤动,平时只晓得卖笑的他,突然想掉眼泪,“经历了十几次拷打审讯,仅仅要他做杨涟的伪证,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您说他干嘛不答应呢?他拒绝了,说杨涟绝不会贪污,他的一生唯利是图,一生都在虚伪和圆滑中度过,但是他最终没有妥协与黑暗。在世人叹息于杨涟的舍身取义,又有几人还记得汪文言!”小汪愤怒地锤了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嘶吼着。
过了一会,小汪的道歉传来“对不起,朱董,我失态了,您别见怪。”朱姓中年男子摇摇头,一言未发,迈巴赫依旧平稳的驾驶着,然而他身前大半茶杯的水却染深了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