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终于完整触碰到了极荒剑,作为洪荒少主的法器,它的修为等同于各境境主,怀德受伤后,它便随之沉寂,现如今被嘉和触摸,仿佛干涸了几万年的河流再遇水源。
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嘉和疼得直发抖,这下她总算是能体会到怀德所受之痛了。
她依然死死攥着剑身,喃喃道:“该死的,我最怕疼了,我母神还盼望我平安长大。”她吸了吸鼻子,又向剑身靠了靠,“你们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们不愿让她嫁去魔族是想保护她。
她疼得浑身打颤,涕泗横流,眼前一阵阵发黑。
“怀德,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若是下次我们再见,你一定要记得还我人情,届时换你追着我跑。”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仍执拗的念叨:“其实你该活泼些的,板着脸难看死了,笑着才会亲和些嘛。”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嘉和身上飞出,快速融入到极荒剑中,她的身体瞬间老去,宛若七八十岁的妇人,最后皮肉尽去,只剩一架枯骨,伴随着最后一丝光点融入剑身,剑身光芒大盛,地上却再无嘉和的影子。
极荒剑复活,怀德的元神也随之被修复。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光影中,紧接着,猛虎从盘中步出,方才双目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银灰色瞳孔中戾气弥漫。
没有了肉体承载,李嘉和像是灵魂出窍似的飘在半空中。
她看见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与黑色煞气缠斗在一起,黑烟式微,不敌白虎最后一击,直奔天边而去,只见它像疯了一般,拼命撞击着那道看不见的墙壁,似乎是想冲出去,但无奈,那墙坚不可摧。
虎啸声忽起,洪荒境中天塌地陷,早已暗中勾结的魔、妖、鬼族众人捂耳跪在地上,七窍渐渐流出血来,一具具肉身爆破,颜色各异的光影自地表飞出,在黑色煞气周边盘旋良久,而后随煞气化作无数光点坠落,渐渐没了声息。
颂桓魔丹尽毁,以他元神结下的法阵兀自破除。
白虎变回了怀德的模样,他握着剑柄,身体晃了几晃,最后单膝跪在地上,手背青筋暴突,眼尾染上了一点红。
回到天上的路,沿途并未看见一个人,原本祥和的洪荒此时入目一片死气沉沉。
怀德持剑走到洪荒极净之土,将剑插于身前,闭眼起咒,召出剑中所有元神,一道蓝光自头顶现出,慢慢纠集成一枚海蓝色的圆珠,下一瞬,圆珠又碎成无数枚蓝珠,渐渐与面前元神融为一体。
点点蓝光,化成了一个个片段,李嘉和拼凑出了她错过的每个瞬间。
方才在魔族的是怀德的行魄,他早便知道招容被颂桓夺了舍,与她逢迎原本是欲趁颂桓不备将他封在她体内,再毁了招容的妖丹,却不成想半路被颂桓强行冲破封印,行魄去魔族,一是为了追杀颂桓,二是为了确认老魔君是否无恙。
只是刚与嘉和见面,主体忽生异样,行魄强行被召回,等怀德三魂六魄归位,神、仙二族已被魔族叛党屠戮殆尽。
广元君端坐在高位,纵使周围一片狼藉,他仍威仪堂堂。
六百七十万年前,洪荒境破,供境中万物汲取灵气的灵泉被污染,他将自己心脉化作灵泉供万物生长,从那之后,他修为再没精进,身体日益衰颓,但在人前,仍要强撑。眼下魔族有心之人频频挑起纷争,甚至与神族悟彬相互勾连,换了神、仙二族的布防,怪只怪他太过相信悟彬,事发突然,他再无回天之力。
妙仪等高阶神仙甘愿融了自己的内丹,集结成剑魄附身于极荒剑。广元君从高位走下,对苍天三叩首,感谢天地养育之恩,而后,他将自己的元神祭出,一阵耀眼光华过后,一道银光飞向洪荒境结界,补了那块缺漏,只为让叛徒无路可逃,站在殿中朗声大笑的悟彬与魔族将领此时还未察觉自己命不久矣。
画面中断,再后面的事,李嘉和也能猜到一二。
融了内丹,将所有元神送入轮回道。
怀德就地将极荒剑掩埋,一滴水珠从眼角流下,他摸了一把,不解的看着指尖那滴眼泪,铺天盖地的哀伤之情从四面八方压来。
后来,他一个人又活了千千万万年,蓝衣换成了赤衣,他时常负手站在高山之巅,看着头顶云卷云舒,看着脚下海水奔腾。
渐渐地,他的身边多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新入门的道君,或是集天地之灵气化生的仙胎、神胎,他们的样貌陌生又熟悉,有父君,有挚友,随着修为的精进,有些人更是想起了前尘往事,他将他们的记忆抹了又抹,直至他们的脑海中只剩如今的快乐。
他试着融入到他们之中,他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甚至性子也亲和起来,他做着自己觉得十分陌生的事,时间久了,倒也慢慢习惯。
再后来,父君羽化,洪荒一分为六界,怀德毫不犹豫入了神界,只是如此这般,时间又过了几万万年,他依然没等到记忆中的那抹赤色身影。
他赋闲,每日都去极净之土看剑,有时一坐便是三五百年,直到有一日,他发现埋葬极荒剑的葬坑,泥土有所松动,扒开一看,极荒剑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刚刚发芽的灵草。
此时的它还很弱,连发光都是小心翼翼。
天色已暮,夕阳西下,柔和夏风吹过,小草微微颤动。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小草身上的光越发明亮。
又过了三百多年,仙门大开,广收弟子。
怀德负手立于三生崖,瞧见山脚下有一道赤色身影艰难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一双白嫩的手紧紧拽着小包袱,在汹涌的人潮中挣扎着挤出了一条出路。
她与守门的仙君陪着笑脸,眼睛明亮。
“大佬你好,请问奇珍司怎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