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日的时间,万宝岐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从山间野地里的茶农一下变作了高门大院里的主人,家里的奴仆丫鬟往来如云,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
“在想什么?”路知星练功完毕,经过主厅的时候发现他对着满院子的花草发呆,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修仙之人也是肉体凡胎,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情吗?”
他转过头来,眼底是浓浓的困惑,“我看你们连饭都很少吃,不食五谷不察人情,这就是神仙的生活吗?我倒是觉得没有做人快乐。”
路知星本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他竟然上升到了修仙哲学之上,她嘴角抽了抽,险些绷不住人设。
大哥,别跟我谈哲学,我就是个实践派。
“这件事并不能一概而论,修士也是可以找道侣的,只不过我们寿命长于凡人,在这期间为修炼资源争夺,往往就看透了人心,对那些情爱之事,不抱什么希望了。”
“有时候无知才是最幸运的事。”
这个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中年男人对此深有一番见解,他又想起了自己尚在受苦的妻儿,幽幽的叹了口气,“若不是宋大起了歹意,我们一家三口还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家,却也衣食无忧自得其乐。”
这老大哥在一瞬之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路知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绵绵已经去帮你探望他们了,你就耐心等待吧!”
可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便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团子,从门口飞奔了进来。
“不好了,主人!柳氏和她的儿子被宋家人打伤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万宝岐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瞬间怒气冲天,“真是欺人太甚,我要去救他们娘俩出来!”
绵绵有些无措的跟路知星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又闯了祸,赶紧冲到前面拦住男人,“别去别去,你忘了那个公公让你等机会呢?”
“我不等了,我现在就要去。”
“情”之一字,真是让人上头。
路知星缓缓的站起身来,沉着脸说了一句:“你今日要进贡新茶,忘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仿佛千万斤重的大山瞬间拦在了万宝岐的身前,让他一步也动弹不得。
他现在背靠皇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人微言轻的小商人了。
可是他的至亲之人……
绵绵:“我已经给他们吃了药,不会死的啦。”
路知星:“……”
万宝岐的拳头早已攥起,良久,他恶狠狠的冲着一旁的围墙砸了上去。
“咚咚咚!”
一连十几拳下来,他整个人才冷静下来,不顾手上淋漓的鲜血,拖着沉重的脚步重新走了回来。
路过两人的时候,他低低的说了一句:“等我能面圣之时,一定不再忍耐。”
就连路知星也没有想到,万宝岐面圣的机会竟然很快就来了。
只不过人是被一队威严肃穆的军队带走的。
“我等奉命捉拿司茶万宝岐,皇上要当面治你的罪。”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自己仅仅送了几次茶叶就获了罪,他可还没救出自己的亲人呢!
命运为何总是同他一个普通人开这样大的玩笑?他得逃,不然芳娘和儿子就再也没了指望。
就在他萌生了反意之时,一道沉静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此事定然有蹊跷,我隐身随你前去,说不定这就是扳倒宋家的一个契机。”
有了这话,万宝岐心底瞬间安定下来,他强忍着转头对仙师道谢的冲动,阴沉着脸随着那队官兵走出了府邸。
马车一路上走过无人的小路,穿过繁华的街道,最后到达了高大巍峨的宫墙之下。
再往里面马车不得入内,一行人只好下来步行。
这也是路知星第一次亲眼见到古代金碧辉煌的皇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在万宝岐看过来之前及时收回了视线,险些没保住自己人设。
不对,她现在贴着隐身符呢!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正大光明的打量起来,不多时,她又看见了上次那个位高权重的宣旨太监。
“万司茶。”
到底是收了人家千两黄金,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主动走了过来。
“敢问大人此番所为何事,”
“你昨日托人送来的茶,味道甚是特殊,将太后娘娘生生给熏吐了出来,现下还茶饭不思呢。”
没想到是这样,这下子连路知星都愣住了,但她又没办法开口,只得憋着满肚子惊奇无人可说。
万宝岐则是大吃一惊,满脸惶恐地开口辩解:“大人明察,此事绝无可能!昨日之茶气味香郁,有平肝舒气之效,绝无可能令太后娘娘恶心!”
那名宦官遗憾的摇了摇头,指了指宫殿之内,低声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同里面那位解释吧,咱们皇上最是孝顺,此番气的不轻。”
他表示无能为力,然后便又面无表情的站到了一旁,意思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
万宝岐只好收起脸上的惶恐,将一个瓷瓶递给了他,嘱托两句后,低垂着头进屋就跪。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上首之人却迟迟没有出声,但他身周浩然天成的帝王之气早已遍布屋内各个角落,将小小的茶农压的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敢看,但路知星却无所畏惧,她环顾四周之后,与那皇帝隔空对视了一眼,那年轻的帝王不怒自威,倒是叫她一个修士也心底颤了颤。
“你到底是何居心?刻意讨好朕,随后又设计恶心朕?这是诛九族的罪你可知道?”
这冰冷的嗓音传出来,跪在下首那人额头上立刻就见了冷汗,但他又深知此事还没有到最后定罪之时,冷静之后,他声音低低的传了出来,“草民不敢,斗胆请皇上允许草民查看昨日之茶。”
听到这里,路知星放下心来,看来她此前安排的一切并没有作废,便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副看戏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