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星辰大海 第三十四章 山中雪

大山的夜并不是静谧的，尤其是充斥着各种各样魔兽的太平山。从天色擦黑开始，一直到天明，四周的怪异声响从未停歇。

山中虽然没有积雪，但绝大多数植物也已经褪去了绿色，然而那种类似枝叶摩擦的沙沙声却如底噪一般一直都存在。

尖锐恼人的虫鸣时远时近，但就是不肯停歇，着实烦人得很，冬天这些东西依旧活跃，不合理，但和沙沙声一样，这就是太平山。

恶狼悲怆凄惨的哀嚎声，猛虎刚劲深邃的咆哮声，笨熊怪异神秘的吼叫声，还有更多各种各样或奇怪，或神秘，或瘆人的野兽叫声。

魔法阵的功效非常实用，确实有隔绝声音这一作用，但却是单向隔绝，只传入不传出，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于是这一整夜，大自然演奏的“交响乐”都清晰地传入到了宿营地所有人的耳中。

好在除了各种声音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代号一的辛苦算是白费了，然而这却是必须的，不可省略。

杰克他们都没有受什么影响，有响动也能睡好觉，如果发生事情，一样可以快速反应，这不是什么特别的超能力，而是一个合格佣兵都具备的素质。

利瓦伊这些法师同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冥想是修习魔法的重要方式，魔法师可以用冥想代替睡眠，长年累月肯定不行，但短时期内完全没问题，不存在隐患。

第二天天亮的也稍稍晚了一点，两伙人安静地吃过了早饭，早餐比较简单，但却是热食。尽管都有手段让身体保持在不冷的状态，但在大山里过于清爽的一大早，没人拒绝的了热乎乎食物的诱惑。

还是没有太多的话语，队伍安静地继续赶路。不止是雇主和佣兵团之间，就是公会法师内部也没有太多交流，一夜冥想，法师们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最佳，但是身体上的疲惫却没有得到完全的缓解。

早上的时候天气还不错，但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虽然雪花极小、极轻，飘落得又缓又慢，落在地上也完全站不住，但确实是下雪了。

说起来很奇怪，从地理位置上讲，横向对比，太平山更在茵斐大森林的南部，根据艾派克大陆越是向南就越暖和的规律，太平山都在冬天“黯然失色”，然而茵斐大森林却勉强可称得上是四季如春，这种违背规律的事实让很多人都认为茵斐森林被未知的神秘力量笼罩着。

还是说回太平山，这里并不常下雪，至少这个高度上的太平山雪不多，果然，这场雪只如惊鸿照影一般，转瞬即逝。

一场很可能只是局部地区的小雪，却引起了众人纷繁的思绪。

杰克想到了瀚阑要塞的那场大雪，那时候亚历山大皇子还活着，那次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大叔突然出现。他还记起了菲尔城的雪，那是新年的第一天，转眼间，一年又要过去了。

女孩儿大多是喜欢浪漫的，奥萝拉对这种意境满满的落雪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她想的是未来某些不可言说的幸福生活。

宋则不同。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飘忽不定的雪花飞到脸上，然后迅速融化，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他不是实力还可以的刺客，甚至根本感受不到那一丝凉意，还有凉意后竟有些温暖的错觉。

他莫名想到的是过去的生活，那是彻骨的寒冷，还有入学佣兵学院后的生活，那是丝丝温暖，而且不是错觉。

瓦尔姆的想法非常符合身份，他纯粹地享受这场兆头不错的雪，当个佣兵是为了体验生活，而生活一定得快乐，看到笑得灿烂的奥萝拉，瓦尔姆觉得作为一个超级贵族，他离快乐只差一步了。

锡西的所思所想同样符合身份，他想的是家乡蛋蛋镇，大麦应该早已经种下了吧，不知道这场雪有没有下到蛋蛋镇，多下雪，下大雪，这样来年才会有好的收成。

可惜回不去，至少短时间内回不去了，前路也是雪，如果不把握住机会，很可能一样迅速消融，想着想着，他的脚步踩的更重了，似是要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来。

崔斯特……不思进取的老混子不配有思绪。

帕佩特……全知全能者分分秒秒思绪万千，无可描述……

利瓦伊，好吧，利瓦伊是真不熟。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又是波澜不惊的一天，今天除了落雪这个小惊喜外，毫无新意，身边的魔兽虽然更强了，种类也更多了，大多只是在图谱中见过的，但它们的袭击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杰克本以为今天会就这样平稳过去，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个小意外。

在队伍最后方的杰克却是最先发现情况的，他用蓝精灵的剑柄碰了碰身旁十分专注的锡西。

实话实说，锡西虽然很有进取心，也不缺乏毅力和行动力，但奈何天赋确实差了点，不止是在斗气的修炼，仅从当佣兵这个角度来讲，瓦尔姆已经后来居上，各方面的表现都超过了锡西。

当然，绝不应该苛责锡西，除了极少数的绝世天才，大部分人的眼界、知识和能力都是可以通过后天培养提升的，最底层平民与最顶级贵族之间巨大的阶层差距，造成了两人综合素质的极大差异。

为锡西找到了“借口”后，似乎有必要为瓦尔姆辩白一句，从他的为人和种种表现推测，即便没有显赫的身份，他大概混得也不会差。

瓦尔姆是第二个发现异常情况的，而此时的锡西还在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杰克，他以为是又出现了什么魔兽，但对付魔兽不是他们的工作。

杰克轻声说：“小心，有人来了。”

杰克的声音不大，但队伍只是隐形割裂，可不是真的两伙人泾渭分明，所以走在前面不远的几个法师都听到了，他们的感知能力确实比杰克差了一大截，但不至于这么近距离且未加隐藏的声音都听不清。

于是，队伍立刻紧绷起来，往往在野外遇到人类的危险性更大，有种说法，人类是拥有智慧且可进阶的超级魔兽。

在脱离了各种规则束缚的野外，为了战利品，或者干脆就为了享受肆无忌惮的快意，人杀人的事情非常普遍。

利瓦伊扯了扯胸前刻画着法杖的徽章，那是魔法师公会的象征。

因为杰克看似对锡西，实则是对所有的提醒，尽管利瓦伊没有说话，但队伍还是十分有默契地开始小心谨慎地缓慢前行，因为速度慢，所以好一会儿也没有走出多远。

就在几个公会法师怀疑是不是杰克这个愚昧的佣兵又犯蠢的时候，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人。

非常巧合的是对面人的队伍配置与这边十分相似，同样的佣兵加法师组合，之所以如此判断，而不是认为那些法师属于佣兵团，是因为法师的数量过多，而且他们穿有同款的法师短袍，与法师佣兵的衣着有着明显区别。

对面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样走得很谨慎，他们应该也提前发现了杰克。

杰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一共有二十个人，属于雇主的法师应该是七个人，法师中有中年人，但也有年纪不大的，看起来就和瓦尔姆差不多。

杰克推测是他们在返程途中，暂时没发现有实力明显强过他的人。

尽管不是狭路，但是两支队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驻足观望，以免产生误会，甚至引发可怕的冲突。

在野外与陌生人交涉是佣兵的一项重要课程之一，很多时候，厉害的佣兵可以使用非武力的手段顺利过关。

杰克在这方面的经验是匮乏的，虽然他是个老佣兵了，但他与大部分佣兵的职业生涯轨迹刚好相反，他一直执行的都是战争任务。

但是这个时候，杰克不能不站出来，无论是言语交涉，还是拔剑相向。

经过了这么久，那个对生命充满热忱，对杀死魔兽都会心有芥蒂，害怕会变得漠视死亡的杰克，终于变了，他可以向心怀歹意的陌生人挥剑，无论是击伤还是击杀，不会因此产生不必要的心里负担。就像是宋所说的，某些成长过程必不可少，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是，利瓦伊伸手拦住了杰克，他不信任杰克，杰克实在太年轻了，在他看来，或许杰克是个修炼天才，但这种需要丰富人生经验才能处理妥当的事情还是不要交给一个“孩子”的好。

利瓦伊再次扯了扯徽章，慢慢走出了队伍，走到了两支队伍的中间才停下了脚步。

作为一个魔法师，这种以身犯险的行为通常是不被允许的，但他经常出没于太平山，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而且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还有一点，他胸前的徽章没人不认识，起码进到太平山之中的人都认识，在荒野摆后台虽然没什么用，背景再大，身后的人也不能立刻前来救援，但法师公会终究不同于一般组织，至少他每次故意显露出徽章都无往不利。

利瓦伊的气势似乎压倒了另一只队伍，那边半天也没有人走出来，但利瓦伊不着急，就那种静静等待着。

应该是出现了意见不一的情况，那边商量了半天才最终同样走出了一个法师，而不是佣兵。

这个脱离队伍的法师看起来和利瓦伊年纪差不多，除了留着胡子外，没什么特点，实力应该和利瓦伊差不多，否则不可能如此自信，也不可能说服队伍中的佣兵。

两个魔法师没有客套寒暄，那实在没有任何必要，在征得对方同意后，利瓦伊布置起了隔音法阵。

两个法师是怎样交流的，众人不得而知。但他们交流的时间很短，应该只有不多的几句话，似乎没有布置魔法阵的必要。友善地交流过后，两位法师礼貌地对彼此笑了笑，然后返回了各自的队伍。

回到队伍的利瓦伊对杰克说：“没什么事情，我们继续赶路。”

杰克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利瓦伊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擅自行动，惹出不必要的风波。对方也只是路过而已，如果不是在空间相对封闭，可顺畅通过的道路相对较少的太平山中，两伙人根本不必打招呼，远远的错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