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晚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有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昨天晚上在皇宫遭受到的一切欺压和痛苦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不过现在以她的实力也还是无法与其抗衡,只得压下心里的这股火气,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极有礼貌的微笑。
“辟水大天师,在下玄极宗峰主沈沐晚。”沈沐晚语气不卑不亢,微扬着下巴没有半分客气的表情。
辟水也没有寒暄,两人之间目光交错,两道目光交缠在一起,仿佛都能看见其中闪着带电的火花。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得凝固了起来。
“没想到沈峰主修为当真奇特,竟然真的出入本天师的结界如入无人之境,说进便进,说出便出,佩服,佩服。”辟水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沈沐晚,她到现在还有些怀疑这个是真的沈沐晚而不是有人装的。
但看了半晌却没看出一点儿破碇,只得暗自轻叹了一口气。
“本天师今天找你来相信你也清楚我的意思。”辟水冷冷地说。
沈沐晚眼稍挑起,露出一丝疑惑,“这还真不清楚,您说过什么吗?”
辟水见沈沐晚在装糊涂不由得暗自咬了咬后槽牙,脸部的线条都跟着有些僵硬了起来,“你不知道?行,那我就再说一次……”她顿了一下,看了看沈沐晚如常的神色,知道自己对她施加的仙术已经被她化解了,自己现在没有什么威胁的砝码。
虽然现在她也可以轻易地取了沈沐晚的性命,但如果那样便是与玄极宗乃至整个仙门结下了仇,这个得不偿失,昨天之所以可以对她肆无忌惮地动手,那是因为她认为在皇宫结界中没人会把消息透露出去。而沈沐晚也必死无疑,到时候把她的尸体处理干净,便神不知鬼不觉。
可她没想到沈沐晚不仅在她的眼皮底下逃了出去,而且还从结界里出去了,现在更是若无其事地站到了她的面前。最主要的是,她对沈沐晚下的仙术,沈沐晚解开了,可沈沐晚下到太子身上的仙术她解了一夜也没解开。
而且随着自己和雷电两位天师轮流输入灵力,太子的症状仿佛更严重了,现在只能用药物缓解他的疼痛,让他一直昏睡着。否则那就是一个字,疼!
这些都是沈沐晚无声的嘲笑和挑衅,虽然她只是站在那脸上甚至还带着谦和的微笑,但那笑看在辟水的眼中是那样的刺目,她真想把她的笑容撕碎。
一边的刑斌有些发懵,他原本以为辟水大天师与沈沐晚没见过,还准备给两人介绍,可看眼前这架势她们两人不仅认识而且之间一定有什么恩怨。
整个大殿之上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辟水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昨天没杀了沈沐晚已经错失了良机,现在她不能再动她,于是便放低了些姿态,“沈峰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您把太子治好,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沈沐晚心中一动,但脸上却没表示出来,“本座一生无欲无求,想不出需要辟水大天师做什么,而且昨夜是太子无礼在前,本座也只是惩戒一番,相信以太子福星高照的命格,也就疼个七七四十九天,便可自愈,大天师不用担心。”
沈沐晚一边说着,一边手中的小扇轻轻地摇着,一派闲亭信步的样子。
辟水咬着牙没说话,但眼中的寒光已经能把沈沐晚杀死一万次了。一边的雷天师是个急性子,“你放屁,太子身娇肉贵,你敢让他疼四十九天,反了你了!”
沈沐晚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连正眼都没给,“呵,咱们都是修仙之人,什么时候成了朝廷的走狗?别说他一个太子,就是皇帝又怎么样?
天师府本应是给天下百姓平妖除魔的,什么时候成了皇家的私有之物?不过你们愿意当皇家的狗你们当去,本座没义务陪你们玩。在本座的眼里,众生平等,没什么太子平民的!”
“你……”雷天师被沈沐晚怼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嘴一张一合地像河床边快被干死的鱼。
“阿弥陀佛,小僧大悲洞,无花,见过大天师和雷电两位天师。”无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出声念了句佛号,介绍了一下自己。
“大悲洞?你是空智大师的弟子?”辟水似乎此时才注意到无花,她的目光落到无花的异色瞳仁上怔了一下,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空智大师倒是收了个好徒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修为倒这么高深。难得!”
无花这么一打岔,刚刚那种一触即发的气氛缓解了很多。
辟水目光一转又回到了沈沐晚的脸上,应该是拿出了她最好的涵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沈峰主你说,你倒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出手救太子?”
沈沐晚的目光在辟水的脸上逡巡了两圈,总感觉她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堂堂一个大天师,明明就在红尘之外,可对于这个太子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份。感觉背后一定有事,只是自己现在还不知道。
“行吧,看在大天师的面子上,本座可以给太子治疗,不过我还的确有个要求。”沈沐晚眼珠转了转,唇边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好,你说,只要本天师能做到的。”辟水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上了当,但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谁让对方手里有自己的底牌。
“很简单,对于大天师来说就是抬下手的事。”沈沐晚浅笑着,“我就是想去见见皇上。”
“什么?”辟水显然没想到沈沐晚会提出这个要求。“你不是昨夜潜进了皇宫见了皇上吗?怎么难道你没去见皇上?那你夜闯皇宫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闯皇宫就是为了要试试自己能不能破了你的结界,你信不信?”沈沐晚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说得话也似是而非。
不过现在辟水倒并不想纠结这些,她现在最在意的是太子的身体,太子平时纵情过度,本就身体虚,昨夜被沈沐晚一顿收拾,此时只剩半条命,还在昏迷之中。
感觉如果再晚一会儿,人可能都得挂了。
“行,你赶紧治好太子,我便引荐你进宫见皇上。”辟水冷冷地说。
可沈沐晚却摇了摇头,“不急,等我见完了皇上回来一定给您治。我们现在在雍城,是你们天师府的地盘,而且您的修为又比我们高出这么多,我们就是想捣鬼也得看对手不是。”
辟水原本就阴骘的眸子里翻涌着层层的怒火,还从来没有人敢和她谈条件,尤其是在她已经退了一步的时候。
“沈沐晚,你别得寸进尺,你……”辟水冷哼一声,有些要发作。
“阿弥陀佛,两位前辈不妨听小僧一言。”无花又适时地插在了两颗要爆的炸雷中间。
他深知沈沐晚昨夜受了委屈今天一见到辟水心里就压不住火,辟水也是那种一直被别人恭维着的人,能退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如果他不在中间和一下稀泥,两边真的容易打起来,自己这边并不占优势。
沈沐晚和辟水显然都不想把矛盾激化下去,但谁又都不想退这一步,现在有无花给个台阶便也都不作声,默许无花接着说下去。
于是满屋子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向了无花。
无花一时间成了一屋子人的焦点,但他却依旧不疾不徐地,一身月白色的僧袍稳稳地站在那里,手里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脸上挂着谦和却又疏离的笑。
“以小僧看来,其实事情很好解决,不如沈前辈把救太子的方法告诉小僧,由小僧为太子施救,同时大天师让人送沈前辈去见皇上,两边可以同时进行,如果沈前辈没见到皇上小僧便不为太子施救。如果小僧救不了太子,那大天师至少可以拿小僧问罪不是!”
辟水:“好!”
沈沐晚:“不行!”
无花:“沈前辈信不过无花?”
“我是信不过他们,万一要是对你动手,你……”沈沐晚眼中的担心是真实的,她不想别人替她受过。
“放心,大悲洞与天师府还有些渊源,相信辟水大天师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也不会难为我的,对吗?”无花异色的眸子望进沈沐晚的眼中,看出她眼中为他的担忧,他的眉眼弯了下来。
沈沐晚还想再说什么,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师公,天师府不会与仙门两大宗门结仇的,何况您给他的又不是假的方法,和尚没事的。”一道稚嫩的男童声在她身边响起。
说话的自然是一直在沈沐晚身边却最容易被忽略的小晏瀚泽。
这时众人才把目光投向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的身上,见他长得稚嫩白净,虽然还小但已经是个小帅哥。只是一双眼睛眼仁黑得有些过份,看人时冷飕飕的。说起话来也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与小孩子的可爱没有半分关系。
沈沐晚被晏瀚泽这么一提醒如醍醐灌顶,刚刚见到辟水时被昨夜的仇恨充满了大脑,做事已经失去了冷静,要不是无花两次出声,差点和辟水打起来。
这次无花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是能帮沈沐晚解围,其二也是躲开对晏瀚泽身世的介入。无花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是自己不应该知道的。所以也是用这种方式不与沈沐晚他们同行,这样他们与皇上之间的对话会更方便。
也许这些在出发之前无花就已经都预料到了,只是沈沐晚一直沉浸在对晏瀚泽身世的执着,并未观察到,而晏瀚泽却早已经看透。此时对着无花点了点头,虽然表情依然酷酷的,却可以看出他眼中的那份不明显的感激。
沈沐晚抬眼看着无花,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只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送到无花手中,“方法在里面,一切保重。”
无花:“各自保重!”
与天师府打交道,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