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南下金陵城

汉江城光复带给全国的震动，还远远不止这些，在汉昌正被朝廷北洋军迫得步步后退，收缩的胡北道起义军，在四下宣布这个好消息。

在胡南州，在益州，已经光复的沙州和昆城，满街散着光复的新闻纸。

在两粤，在江南，在江北，在青州，都在酝酿起义，反正大乾帝国所有的州和道，都在公开热烈的讨论着汉江光复的事件。

在金陵，大乾朝廷的东南三大巨头，正满心忧色的看待着这个东南方，出现的巨大威胁。

沿着扬子江一线，汉江光复的消息，已经传遍，就连在起义军还在苦战的益州川西道的袍哥们，在茶馆里摆龙门阵，都是直嗓大气的嚷嚷：“汉江城都造反成功罗，老子倒要看看，赵扒皮，他娃啷个收场！”

在北方乾京城里，一片风雨飘摇，皇太后整天只是抱着三岁皇帝哭泣。

朝廷户部的尚书，汉族尚书们一个个妙手空空，朝廷东南解运的财赋已经断了来源，干脆都称病不到，不上班了。

袁世仁的儿子袁老二，望着关汪精壁的牢房里，跑得是越的勤快，两人还拜了把子。

只有宗社党的一帮朝廷亲贵还在叫嚣着，马上调动青州张怀芝的第五师去汉江平乱。

可惜已经没有太多的人理他们，军谘府的参谋科员们纷纷请假南下，或者去胡北道或者去申海，军谘府还给他们照常薪水。

大乾朝廷摇摇欲坠，几乎就是在等待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风暴中心的王峰，浑然没有自己已经成为天下知名人物的自觉。每天除了在制造局办公三两个钟点，就是扑在东门市的练兵场上，辛苦操练他的铁血军，他的眼光始终南望金陵。

在这十来天里，铁血军已经大大充实，陈三爷他们从扬子江中下游，带回来第9旅的散兵一千五百多人，在汉江也招募了以胡北道难民，多以青年学生为主的三千多新兵。

各地来投奔的军官也有二百多人，铁血军两个团已经完全编满。吕四的教导营也扩充成了教导团。加上新成立的炮兵营，全军已经有了7800余人，装备非常齐全！

因为老兵的数字比较多，加上新兵的热情高涨，虽然总体来说训练缺乏，但是已经很可以使用了。

原来朝廷的扬子江舰队也被改编成了铁血军直属舰队，除了十六七艘炮舰、运输船之外，还编了一个海军6战营。

另外在汉江城里，还有两个属于铁血军建制的巡警支队，每支队8oo余人，负责全城的治安维持。

说起财力，汉江城本来就很富庶，王峰对接济胡北道两路，说起来也颇为小气。

他在大乾银行勒索到了190万两银子，在制造局、海关道、造币厂、铜圆局，几个地方搞到了150万两银子，另外在十天里，也如数募集了300万元的军饷，除了拨出300万两银子成立了光复银行，手头还有370多万元的储备。

接济了胡北道各城十万元，扬子江下游五万元，每天的开支不过三四万元也就够了。

如果不管民政，光养自己的军队，那一天连一万元也用不了，但是王峰还是整天哭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哪里还能生钱。

汉江城的民心已经沸腾到了一个高点，天天都有人请求要组织敢死队北伐。

在汉江军政府和咨议局的内部，也有声音在询问王峰坐拥一万精兵，怎么就赖在汉江没有动作？

金陵还有张大辫子，铁山这种大敌坐镇，怎么就能这么看着他们盘踞在扬子江的要害之上？

在11月7日江南光复的消息传来之后，王峰终于知道自己在汉江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金陵这个大乾帝国东南的政治中心，必须由自己来光复，要是能打下金陵，则这个大乾缔造的元勋功臣的名义，就是再也跑不了的啦。

蒋令武坐在马车上，心里也在揣测，晚上了，为什么王峰还要请他到都督府来，自己这十几天来除了做财政长，也还兼任着军政府的外交事宜。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拿手的事情，很快的给军政府募集了三百万元的军饷，还把租界那边完全的安抚好了。

肯特已经透露各国公使团，近期就要承认铁血军为合法的交战团体。光复事业的确是一番风顺，但是那小子牢牢的把兵和钱，这两样东西抓在手里，有事没事还能写些评论在报纸上招揽一下民心，将都督的位置坐得稳稳的。

但是这些天各方势力交织错杂，胡汉三也从香江赶了过来，胡北道军政府也派来了代表联络。江南道方面全都在动员，申海立即出兵金陵。

这个都督却总是莫测高深，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再拖延下去，可对他不利啊！

马车停了下来，几个王峰的卫兵将他一直迎接到他的官邸。就见王峰穿着一件和高领的白色英吉利羊毛衫，穿着马裤皮靴在门口笑着迎候他：“令武兄，这么晚把你拉过来，实在是委屈你啦！”

蒋令武扶了扶眼镜也微笑道：“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督见召，我们这些在底下当小兵的，能不奉命唯谨么？”

王峰哈哈大笑将蒋令武迎进室内，蒋令武就看到书桌前挂了一副巨大的金陵地图，周围被红蓝铅笔标注得满满的，他心下一动这个青年都督准备打金陵了？

那汉江城这个局面怎么维持？难道今夜把自己召来，就为的是这个事情？

王峰看他打量这幅地图微笑道：“这是军谘府的一个二等参谋科员，张大彪带着众兄弟，在这些日子组织参谋人员好好研究三天，才绘制这幅地图。这金陵是不能不打啦，要不对扬子江以南光复局面关碍太大！”

蒋令武遏止住心中怦怦的心跳：“都督，准备派哪支队伍去打？汉江可以调出去的队伍不多啊。”

他心里面暗想，谁还敢在你小子手底下拉队伍，前面几个都被你砍了脑袋，汉江城就你这三团人马，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王峰站起来，在地图面前走了几步，室内的灯光照得他脸色半明半暗。

他沉沉道：“金陵有四十营的江防军，再加上苏北的第二路和第六路巡防队，差不多有2万多军队。汉江城哪里还有什么军队，不就是我手下还能调出去的几千人么？这次也只有兄弟亲去，还要联合江南，江北的联军，才有克复金陵的把握。这汉江城的局面，还是要拜托令武兄维持！”

蒋令武陪他一起看着地图，听到他的话半晌，没有做声，最后才淡淡道：“都督此去，我们哪有力量维持汉江的局面？孙武兄就很有力量，都督不如选他来担负这个艰巨，我从旁协助，定能保证汉江城，作为都督后路和兵站的安全。”

王峰看着他笑了。

“令武兄的话，怎么和孙武兄的话一样？兄弟有心将这个都督职位交给两位前辈，两位却都高风谅节，互相推让。其实兄弟心中也没什么成见，这个汉江都督是苦差事，兄弟这十来天里，知道了几百万的人吃喝拉撒都要管，还要援应各方，名头虽然好听点，但是实在累人！不如带兵上前线，和张大辫子拼命来得痛快。”

蒋令武默默的听着他的话，心里面在飞快盘算，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也向孙武交代了？一女两嫁，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峰竖起两根手指，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郑重：“兄弟是决定要出兵的了！虽然兵还远远没有练好，但是光复事业急如星火，也的确等不下去啦！这个汉江城后路的艰巨，两位前辈是不接也得接，全看在光复事业的面子上。兄弟此去，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接济出三百万元的开拔费和作战的一切使费；二，就是南市的制造局留给铁血军；我会在这里留一团人，保证军火能够源源的补充得上。兄弟在这里说句不恭的话，谁要是能做到这两点，兄弟这个汉江都督，马上双手奉上！”

他是把一切虚伪客套，全部都扯下来了，明摆着把交易本质摊在了蒋令武的面前。

这个汉江都督每年有几百万进款的地方，光复成功后，很可能就是一方大员的身份，他们怎么可能不想要？

蒋令武想来想去，觉得这还是王峰，可能感激他前期替他筹备了三百万元军饷，特地关照他的。

他现在是汉江城的财政长，再筹笔钱对他来说，是近水楼台的事情。

他也没了心思和王峰多聊，匆匆告辞了出去。满脑子都在想这三百万怎么筹措？财政长的公库里面可以跑老鼠，每有一点收入都被铁血军总部拿走，现在就算是开新税也来不及了。

以自己汉江城商团绅董的身份，可以在轮商里再筹集个一百万左右，自己也能拿出个二十万来，洋人那里借个几十万。自己就算是去借高利贷，也要把这三百万补足！

在南市的孙武宅子里，孙武和自己几个心腹，还有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也在苦恼的交谈。

这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正是从香江匆匆赶来的胡汉三，他本来是同盟会在香江的主持人，这时汉江光复，却没什么同盟会的大将名列军政府的重要职位，就一个孙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副军政长。而军政府的都督虽然号称是同盟会人物，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几乎是光复的第二天就赶来汉江了，王峰却对他不冷不热，嘴上前辈前辈的叫得亲热，但是什么实际名义也不给他。

让他这个气量狭窄，而且自视颇高的人物，也和孙武一样郁闷到了现在。

孙武狠狠的抽了一个烟泡，让青灰色的烟气慢慢的呼了出来。

胡汉三看他一眼：“孙武兄，这东西你以后还是少碰为妙，要做大事的人，嗜好不能太深！”

在汉江城也就胡汉三能有这个身份说他两句，孙武将烟枪丢了下来，翻身从榻上坐起，蒋中挺忙把他的鞋子送了过来。

孙武烦闷的道：“我在头疼啊！汉三兄！那个赤佬今天开出的盘子，你都听到的。这哪里还象一个会党？三百万啊！有三百万我还干什么？”

他也是急了乱说话，胡汉三淡淡一笑并没有计较。

孙武掰着手指头计算：“胡北帮这里兄弟能筹三十万；广肇公所，兄弟能借个八十万；其他的就全都没有着落了！蒋令武那里，那个鬼佬也一定开出了盘子，他能搞到，兄弟却实在搞不来。”

他带点希望的看着胡汉三：“香江那边是不是能解决一点？”

胡汉三只是摇头：“香江那边的公款，本来就来得不容易，数目也不多，几乎是随收就随手花出去了，我到汉江来，还想解决些款子，孙武兄，你就别指望了。”

孙武抱住了头：“在汉江提着脑袋干了半年，结果最后落了一场空！汉三兄，现在兄弟心灰意懒，准备躺倒不干了。”

胡汉三也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劝他，最后只是勉强道：“我来发动同志，有家有业的颇有不少，他们大概也能筹集些款子吧！多的不敢说，二三十万总有，孙武兄，你再想想办法，三百万应该可以努力出来，这个汉江都督我们是势在必得，不然我们就没了自己的地盘发展势力啦！”

孙武冷冷道：“就算筹出三百万又能怎么样？蒋令武，他也能筹得出来，我们拼钱是拼不过他的。”

旁边两个人同时说话，但是内容却是截然不同。

“那我们就先把蒋令武干掉！”

“那我们就筹更多的钱出来！”

说要干掉蒋令武的是杨树林说的，筹更多钱出来的却是蒋中挺。

孙武想了良久先朝杨树林摇摇头：“蒋令武身边有几十个王峰派的卫兵，他自己也有力量，再说毕竟是朋友、同志，下不了这个手，传出去的话，我孙武也不要在汉江城混了。”

他又看看蒋中挺：“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筹到更多的钱？”

蒋中挺瘦瘦的脸上，已经是胸有成竹的神色，他看着胡汉三和孙武道：“兄弟已经想了很久了，唯一最能来钱的办法，还是从咱们青帮的弟兄要！现在烟草贩卖都是控制在租界的手里，我们可以承诺青帮的弟兄，等汉江都督到手，我们在汉江十二号码头也烟草公卖！这么大的码头，这么大的生意，几家青帮大佬和有兴趣的商人富绅，凑起来三百万元，唾手可得！”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这的确是个好门路，钱也来得最快，只要能保证烟草公卖一年，那些商人就能有上千万的利润，拿三百万出来铺门路，他们情愿得很。

但是这汉江都督，以后免不了就要被人叫成烟草都督了。

孙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看看胡汉三，胡汉三把脸转了过去。

孙武知道这个老狐狸要对这个决定置身事外了，他也不去管他，只是在脑子里不断转着念头，最后终于光棍本性作跳起来。

大声道：“好！就这么办了！老子拼这一把！中挺，你们把消息放出去，有意思的人都给我招揽过来，我们能筹多少钱，就是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