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两个孩子不解,村民对杨初意背篓里的青苔和野草也是疑惑得很。
八婶个矮脖子短,掂了脚也看不全,但这可不妨碍她挖苦人,“阿诚媳妇,你挖的是个什么哟,这么大个人分不清好赖,费那个劲呢。”
杨初意还没答便看见方老太气匆匆跑来撒泼,“杨氏,你个黑心肝的,铁头这么小小个娃,你也好意思把丢他在门外,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您孙子这么金贵,我们带着可不合适,磕了碰了您便要来找麻烦,还是您自己宝贝着吧。”
杨初意把自己的背篓侧给她看,讽刺道:“瞧见没,我们可没时间帮别人看孩子,要不去挖些木根回来估计是撑不到明年开春呢。”
众人惊呼方家二房已经穷到要吃树根了,本着为弱者发声是属于强者特有的优越感这一自恋行为,他们纷纷前去围攻方老太。
顺便问问春娘到底在山里捡了什么好东西,连杨初意三人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方至诚对这些东西也是一头雾水,只是他生来板正又爱遵从沉默是金的原则,愣是一句话都没问出口。
杨初意小心挑出各类植物,魔芋和蕨根则扔到木盆里叫方至诚避着人先去外头洗干净,这样省得费劲挑水。
一顿红薯配玉米粥水后杨初意便安排两个小的去睡午觉,然后叫方至诚去处理魔芋。”
方至诚忍不住开口:“这痒疙瘩吃不得,会死人的!”
魔芋没处理好的确是吃不得,杨初意没和他解释那么多,只是冷静分析道:“不试试能怎么办呢?家里就两袋玉米,一袋糙米,半袋瘪花生和一些萝卜土豆,你还指着这点粮食撑到明年秋收啊?”
方老太藏东西是一绝,全家搜刮却好像如她所说一般,家里没粮没银钱了。
当时小妹不舒服,天也晚了,杨初意便懒得再掰扯。
方至诚没再开口,按着杨初意的要求处理魔芋,先挖出嫩芽放一边,刮皮磨成浆,加入她递过的水搅拌均匀然后摊平放到盆里。
方至诚忍着手部的瘙痒,扔下一句“过几日我就出门找活做”便拿起锄头出门翻地去了
人人都以为方至诚是被方老太扫地出门的,但没人知道这却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只是杨初意在这件事情上让他变得不至于这么凄惨罢了。
方至诚脑海里浮现出父亲咽气前握着他的手交代他保护好弟妹的遗言,心中酸楚不已。
他今年二十岁了,从前带着弟妹在家里夹缝中求生存,如今独自扶养弟妹的重担更是让他一刻也不敢停歇。
方至诚知道杨初意当初并不是真心想嫁给他,也认为有一天她定会视他们兄妹三人为累赘而选择离开。
说到底,他只能靠自己。
这世道对穷人最是野蛮无理,他不敢喊累,但并不是真的不累。
他心中祈祷着杨初意真能如眼前般一直安生下去,要走也能有个好脸色,而不是像从前那般整日找事和谩骂。
“哎哎哎,方至诚,你等等。”
杨初意匆忙追出来,满是担忧的拉起他的手,自责道:“哎呀,我忘了要戴手套才行,你手痒不痒啊?”
说完也不等方至诚回答便拉着他回家,跑进厨房偷偷从自己空间倒了白醋出来给他洗手。
方至诚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杨初意,半晌才被窜进鼻子的醋味惊醒过来,大力缩回手。
“没事,不痒了,别浪费东西。”他说完转身快步出门了,任身后之人怎么叫都不回头。
一刹暖阳终不敌四季风雨,方至诚不想让自己有什么期盼。
杨初意十分不解,白了一眼,嘟囔道:“搞什么鬼!”说完又转身忙碌去了。
这时,围在村口闲聊的老幼和懒汉远远看见有身穿公服的人朝村里走来。
赖大爱出风头,蹦起身跑去前头爬上树去望,看见方至孝和春娘被粗绳绑着双手,由三个衙差打骂推搡着正往这边来。
赖大见状来了精神,高喊道:“方大土两夫妻犯事被抓啦,大家快来看啊!”
“什么?是方家老大?赖大你没看错吧?”
“我怎么可能看错,就是他们两人,不信你们在这等着看吧!”赖大还嫌不够,窜回村中各处散播消息引人来看。
赖大当然不会漏了杨初意这里,毕竟她们妯娌可是有恩怨的,这更有看头。
杨初意打发了赖大后便警惕的把还未下锅的魔芋搬进房间里,再把洗过的蕨根捆了放到方至诚刚打的柴堆后面。
她才收拾完便看见原本在屋前不远处新开菜地锄草的小磊和小妹一脸慌乱地跑回家,还未等她开口问,便听见春娘尖利的声音传来。
“官老爷,快抓住她,她是乌夷族人!”
三个凶神恶煞的衙差架势十足的进了门,其中一人更是大步走到杨初意面前不由分说地拔出佩刀,大声喝道:“衙门办差,你最好配合一点,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杨初意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冷笑,自己原本想放下,偏偏别人要来找事。
“差爷,你们别被我大嫂骗了,她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你们叫她说个前因后果来,我与她当面对质!”
春娘攀咬道:“官老爷,杨氏真的有鬼。你看她那么胖,肯定是想掩饰什么。还有,那日,哦对了,说不定我捡到的乌银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方大郎似乎得到启发,忙补充道:“对对对,她摔下那么深的山崖竟然还没死,这就很不寻常,她一定是乌夷族人。”
虽莫名扯上了乌夷族,但这并不妨碍杨初意有理有据的应对,“我没死是祖宗保佑,老天开眼。这世上福泽深厚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乌夷族人啊?”
“再说了,传闻乌夷族人会巫蛊之术,我幼时丧母,少时失父,未出门时被后娘蹉跎,来了你们方家又被妯娌谋害,试问哪个乌夷族人这么蠢的?”
方至孝道:“也许你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春娘附和道:“就是就是。”
方老太也趁机说了杨初意一堆坏话,把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方至诚从地里匆匆赶回来,气还没喘匀便道:“差大哥,家中鸡毛蒜皮的杂事可不能拿来定罪。”
方老太听罢大喊起来:“差爷,我这儿子肯定是被那贱人下了迷魂蛊,他以前可听话了,现在就是个逆子,杨氏肯定是那什么乌夷族人!”
双方各持一词,加上村民的七嘴八舌,现场乱哄哄的。
站在杨初意旁边的官差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气性,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然后高高举起了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