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等村正过来,平婆和好婆便被众人堵得哑口无言。
方至诚见杨初意还气恼着,愣是叫她们把地上那几口痰给清理干净了才能走。
倒是那刘四妹,任梁老以医者仁心讲明利害关系,还是李村正语重心长劝道,她都一动不动,仍旧垂头跪着,嘴里翻来覆去也不过那几句话。
“我只是想给娃挣几口肉吃,我都跪下了,你们为何还要逼我?”
任是哪个不知情的看见了,都会误认为是全院子的人对一个孕妇不依不饶呢。
杨初意耸耸肩,叫小磊给几位长辈拿凳子,让小宁泡茶,她可没在怕的。
一众村民见刘四妹竟这般难缠,心里对她仅存的一丝同情也消磨殆尽了。
纵使她是被刘婆子推出来求情的,可如今连刘大良都来劝了,她还固执的用苦肉计威逼胁迫,实在叫人不耻。
毕竟利益当前,刘四妹这般行为很可能惹怒杨初意,人家一不高兴就收了这次的机会怎么办?
而且说不定以后还有其他赚钱的门路呢,怎么能让她轻易毁了。
众人一面要压着火,一面要对杨初意微笑缓和气氛,想走又不敢走,心里不知有多难熬。
杨初意朝小虎招招手,“我又有新游戏要教你玩了,开心吗?”
小虎一蹦三尺高,兴奋道:“开心!”
几个孩童赶紧围到杨初意身边来,忙问是什么样游戏,好不好玩,什么时候开始教,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杨初意有些犹疑,“每次教你们玩新游戏我总要挨顿骂,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教你们了。”
孩子们闻言立即不干了,加上杨初意平时跟他们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朋友一样,所以他们纷纷开始表达自己的想法。
“哪有次次啊?没有吧?”
“对啊,就只有老鹰捉小鸡那次呀!”
“那次还不是厚仔、小红和小伟自己玩不好就哭了。”
小虎一字一句清楚陈述道:“那时候我当大母鸡,厚仔就在我身后,把我的衣服都抓破了我都没骂他。他自己抓不稳松了手,导致后面的人全被老鹰吃了,他反倒耍赖说我母鸡当得不好。”
小七也补充道:“噢,我记得了,那时我当老鹰来着,小伟又去赖厚仔不会玩,闹气要打人。我们忙去拦,小伟都没碰着厚仔,厚仔就哭了。”
李光智接着说道:“厚仔一哭,小红也莫名其妙跟着哭,她明明都没玩,就只是站在旁边看而已,后来竟然还颠倒黑白,同她奶奶说我们欺负他们两兄妹,害我们被骂了好一通呢。”
几个孩童忙搭腔:“那我们以后不跟厚仔和小红玩了。”
“就是就是,反正他们娘就在这里跪着跟咱们嫂子作对呢,我们才不要和有这样娘亲的孩子玩。”
“那我以后也不和厚仔玩了。”
“我也是。”
几个小丫头也不满道:“我们以后过家家也不带着小红了,她每次都要当大小姐,吃完还说我们煮的饭菜不合她胃口,不想给钱,我们才不耐跟她玩。”
“嫂子,这样成不成啊?”
“嫂子,那一会能教我们玩新游戏了吗?”
孩子们把玩游戏时候发生的事当作人生大事一般来分析,一个个义愤填膺得不行。
他们认真,大人只觉得好笑。
杨初意但笑不语,这厚仔和小红都是刘四妹的孩子。
说实话,她是极其不愿大人的事情牵扯到孩子的。
可刘四妹自己都要拿肚子里的孩来做威胁,她为何要留情面呢。
杨初意看的就是刘四妹是否真的铁石心肠到孩子被人孤立也无动于衷。
刘四妹就这样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幽幽起身,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径直走出了大门。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和方至诚、杨初意说了几句俏皮话,再三确定正月十五开始的春笋生意不会受损才敢散了。
小虎娘气急败坏道:“亏我往日还说这刘四妹是个软弱没气性的,说她像蒲公英一般,风一吹便离了根没个去处,可怜得很。”
“我今天才知道,她气性大得很呢,简直就是漆树装春芽菜!你瞧她那作派,连一句好话软话道歉的话都不肯说,就这样拿命威胁人哩。”
杨初意忙劝道:“婶子你怀着孩子呢,不好这样动气的。”
小虎娘缓了缓气,玩笑道:“阿诚媳妇你真真是个怪人,她们这样闹你不气,刘四妹这样犟你还有闲心开玩笑,倒是两口唾沫叫你发起火来。”
石婶也笑了,“可不是,至诚为了让你消气,还不准她们用你家的扫把清理,非叫她们回家拿铲子来铲走哩。若你还不消气,我怕他得叫那两个老货捧着走才肯放过了。”
杨初意想到刚刚方至诚那挑剔嫌弃她们这里那里没铲干净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她解释道:“婶子你们不知道,我本来就闷气,谁知她们非要恶心人,吐了一地,弄得我直反胃,这才发火的。”
小虎娘也皱眉吐槽起来:“年纪大的婆子叔公都这样,整日咳痰吐痰。平日他们树根底下嚼舌根,别的什么都没听着,净是这些咳咳咔咔的声音,像比赛似的一声高过一声,真真叫人坐不住。”
杨初意一联想道便觉得心口堵得很。
小虎跑过来教育他娘,“娘你怎么能说这样恶心的事情给弟弟听呢,万一他从肚子里生出来便吐你一口痰怎么办?”
小虎娘有些尴尬,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小屁股,再次更正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是妹妹,什么弟弟弟弟的”
小虎一脸坚持,“我要弟弟,不要爱哭的妹妹。”
小虎娘指了指小宁,“这么乖巧可人的妹妹你也不想要吗?”
小虎十分真挚,“那既然小宁是妹妹,我都有妹妹了,您就好好生个弟弟怎么了?我都还没有弟弟呢。”
石婶逗他,“小宁可不是你家的。”
小虎反问:“那怎么才能变成我家的?”
杨初意起初还笑着,听到这里赶忙道:“还变什么呀?小虎你如今都成我家的了,到时候你娘无论是生了弟弟还是妹妹,通通抱来我家养。这样嫂子也省得痛一回了,岂不更好啊?”
小虎乐呵呵拍手,“好啊好啊。”
小虎娘、石婶和婆子媳妇都笑闹起来,都说杨初意太精了,几个游戏便换得两个孩子。
又见方至诚拿着一芽薄荷递给杨初意,更是起哄调侃起来。
说两人这般恩爱,以后孩子定然一窝一窝的,这会倒先哄了小虎来当小长工呢。
任是平时风轻云淡的杨初意,一脸板正的方至诚都被一帮妇人说得臊红了脸皮。
真真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毕竟她们都是敢说黄腔段子的人啊。
杨初意忙推方至诚带孩子们出去找树藤编几个藤球出来,他在这里自己怪害羞的,听段子耳朵都不敢竖得太明显了。
白天笑闹,尚且能分散注意力,到了晚上临睡前,方至诚进了屋里,不用再面对弟妹时,他便不自觉卸下了伪装。
杨初意见他伤口果然渗血了,便帮他上了药,换了布条。
方至诚目光涣散,满脸内疚与愁苦。
杨初意等了许久,也没等他有开口的迹象。
她不愿空气中再弥漫着这种沉闷的气息,“你怎么什么事都自己憋着呀?”
没想到一向内敛的方至诚却直接来了个大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