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新桃带了一陶罐的腐乳回胡家,这是杨初意让她拿去卖了换钱的。
胡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直念叨他们胡家得有多幸运才能娶到方新桃这样的好儿媳,才能结交上这么好的亲家。
一向吝啬的胡奶奶忙去屋里切了一根手指长度的腊肉出来,言明是奖励给孙媳妇吃的。
午饭时他们小心夹了两块腐乳上桌尝味道,然后又夸了一轮。
胡母一开始不过是同方新桃聊些寻常琐碎的话题,而后便叫她多吃些菜,那亲近的意味,感觉婆婆远胜亲母不知多少倍。
胡雷给她夹了一块腊肉,“虽说你在二哥那不缺这点肉吃,不过也别总是吃青菜,多点肉对身体好。”
方新桃羞涩点头,觉得胡雷定是心里有她的,不然怎么会来接她,又这般贴心。
胡母随意说道:“你嫂子真真能干,瞧你,不过住了十来日,那气色便不同以往了。说说,平日都有什么吃食,也叫我们有个盼头,以后也过这样的日子。”
方新桃便略说了几样。
胡母一脸疑惑,“这灰豆腐不是说冬日才能做吗?怎么这会子又上餐桌了?”
方新桃耐心解释:“嫂子说冬天做灰豆腐最合时宜,其他时候也能做,只是没冬天这么好罢了。”
胡母快速问道:“那你瞧见他们怎么做了没有?”
方新桃立刻歇了声音,咬唇不语。
隐形人胡父说了句,“吃饭就吃饭,问这么做什么?”
胡家两个老人只当耳聋目盲,胡母见状忙给儿子递眼色。
胡雷温柔维护,“桃娘素来向着家里,更不忍我们生活窘迫,常常早起帮忙,又体谅我被村里其他兄弟嘲笑之苦,不知多乖顺。如是她知道的话定然不会瞒我的,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对她的一片爱护之心。”
胡雷不过几句话,便把方新桃架高在虚空中,可这不过才开始罢了。
胡母装模作样打趣圆场,“我不过是顺嘴问两句,你何必说一大堆话堵人,谁还不知你护她护得像个什么似的。行了,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好送你出门。”
方新桃不禁问道:“出门,出什么门?”
胡雷拍了拍她的手,“先吃饭,一会我再同你说。”
方新桃心不在焉胡乱扒了几口饭,下了饭桌,胡母难得揽了洗碗收拾的活,还亲切叫她回屋同儿子说几句贴心话。
方新桃一颗心被高高挂起,跑回屋却发现胡雷在收拾包袱,“相公,你怎么在收拾东西呀?你,你要出远门吗?”
胡雷拉着她坐到床沿上,温柔帮她理了理额间碎发,一脸歉意道:“桃娘,我老实同你说吧。家里有位表姑婆在隔壁县码头做事,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些门路赚银子。”
“码头做的都是体力活,你去做什么,表姑婆他们有什么好门路吗?”
胡雷温柔一笑,“傻丫头,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你夫君还能比别人差不成,你就别担心了。”
话说得铿锵有力,但转过头却用手捂着嘴咳了几声。
方新桃满脸紧张,“怎么啦,伤风了?”
胡雷忙摆手,“不碍事,这十几日你不在家,我夜里一人睡觉总是不安稳,竟踢被着凉了。没事,我底子好,过两天就好了。“
“说来我更担心你,桃娘,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方新桃舍不得和他分开,“相公,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吧。”
胡雷叹气,“表姑婆家境不过同我们一般,贸然带你去,只怕人家安排不开。我倒不要紧,席子一铺便睡得,但是我舍不得你吃苦,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方新桃一听,急忙说道:“相公,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胡雷却异常坚定,“我要去的,我们家又没有什么来钱门路,你得吃药才能养好身体,我便是挣命也是要去的!”
胡雷一番话已经将方新桃完全拿捏,她脱口而出:“我们做灰豆腐卖吧,我知道怎么做,我瞧见了的。”
胡雷却不同意,“这是你嫂子的方子,我们不能拿。再说了,他们对我们这般好,我心中有愧。”
情可织网,爱人变猎物。
方至桃内心几经挣扎,终于有了抉择:“不会的,我哥嫂对我这么好,况且他们现在又不做灰豆腐,不要紧的。”
胡雷还是拒绝,“不行不行,如此行事,以后我们怎么有脸面回去面对你哥嫂他们呢?”
方新桃闭上眼睛,一脸决绝,“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你有什么相干。况且二哥最疼我,怎么忍心看着我受苦,他会理解的。大不了,我们以后不回去了。”
胡雷将人揽到怀里,由衷感叹道:“桃娘,我胡雷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此贤妻。”
方新桃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与温度,“相公一片真心,我定然不能辜负。”
午睡过后,胡家便开始尝试做灰豆腐了。
当他们知道是拿痒疙瘩做时,心中不禁暗喜,这东西山上就有,不用出钱另买。
胡母心急,让方新桃在一旁说步骤,然后亲自上手操作,顾不得手痒难耐,不停催促。
胡奶奶觉得这方法有点太过儿戏潦草,“这么简单?加水加盐和草木灰便能做出灰豆腐?”
方新桃肯定点头,“放对了比例便能做成。”
胡家几人大喜,成本低收益就高,他们笑得牙龈都不见了。
胡雷半信半疑,“就这样放盆里就行了?”
方新桃轻声解释:“还要等灰豆腐结块成形。”
“乖乖孙媳妇,要等多久啊?”
“我妹妹说,至少要两个时辰。”
于是胡家一家人两眼放光地看着一盆灰豆腐泥痴笑,别的事情都没心思去做了,满心欢喜的等啊等,终于等够了时辰。
胡母惊呼:“这还是稀的,根本没结块啊?”
胡奶奶上手一摁,摁进去一个窝。
一家人猛然看向方新桃,方新桃一愣,不相信蹲下身子看,犹疑道:“会不会时辰还不够呀?”
胡母黑了脸,“你问我我问谁啊?你不知道吗?”
方新桃瑟缩一抖,胡奶奶忙转过脸狠狠瞪了胡母一眼。
胡雷忙拉起方新桃轻声安慰:“没事,那我们再等等。”
等到夜幕降临,圆月当空,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
胡母率先发难,“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没说清楚,故意耍我们呢?”
胡奶奶也指责起来:“孙媳妇,我们四个长辈到现在愁得都没吃饭,你忍心吗?”
胡爷爷的肚子很配合响起叽里咕噜的声响,然后喘着粗气恼怒道:“我哪里还吃得下饭!”
胡雷拉过方新桃,问:“你是不是哪个步骤没看清楚?你再认真想一想你嫂子是怎么教你的!”
方新桃缩了缩脑袋,坦白直言:“其实我哥哥嫂子只是给了我一罐子腐乳,没教我灰豆腐的方子。”
“什么?!”
胡家五口人异口同声,声音之响亮,惊动了正孵小鸡的花母鸡。
它一个惊吓,扑棱翅膀窜出窝,爪子往后一撑,踹飞两个鸡蛋从窝中坠落,“啪啦”一声,摔个稀碎,内里全现。
胡雷两手用力抓住方新桃两边肩膀,强逼问道:“桃娘,你到底知不知道灰豆腐怎么做?你今天说的那些步骤都是假的吗?你在耍我们?!”